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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坝街就是我梦的出发地,亦或是我梦必到的地方。
在我的梦里,无论人物或故事怎么变,河坝街,一定是每个梦里都有的场景。
我一直认为,河坝街就是我血管里流着的血,一直汩汩地不停不息,就像街背后的大肚子河里的河水,不会干涸,也不会停止。
我的梦通常是这样开始的。
在拥挤的河坝街上,我紧紧地攥着爷爷的衣角,爷爷扛着他编的竹扒,沿着河坝街叫卖,从河坝街的这头,叫卖到河坝街的那头,然后又从那头,叫卖到这头。爷爷不断地叫卖竹扒,几趟来回,我就会累,会走不动。爷爷看我走不动了,就把我寄放在河坝街角的铁匠铺子里,铁匠铺的老板是我爷爷的好友。
一来二去,和铁匠铺的主人熟络后,我和爷爷赶集卖竹扒时,我会主动跑去铁匠铺等爷爷卖完后来接我回家。
我喜欢听铁匠铺里叮当叮当的打铁声。
有节奏的打铁声一扬一顿,河坝街上赶集的人发出的嘈杂声,在一叮一当的敲打里,慢慢就被掩盖了。这一叮一当的敲打,就如我家院坝顶上的黑夜里一星一点的光亮,把漫无边际的黑暗,闪烁出无边的空旷和遐思。
在我的梦里,铁匠铺的敲打声一直没有停息,敲打的人也不知疲惫。我坐在铁匠徒弟端过来的小板凳上,看着通红的铁块被敲打成镰刀、锄头、耙钉、菜刀、火钳……敲打成铁匠师徒二人的生计,敲打成被翻耕的田地、收割的庄稼,也成为街背后大肚子河上随浪花散开的月色,散碎的月色在波光里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生生碎碎的响声。
爷爷通常要在河坝街散场的时候才来铁匠铺接我。
有时候他会空着手,有时候他会拿一包东西。拿有东西的时候,爷爷会朝铁匠喊:“把你的碗拿两个出来,再把你的烧酒倒半碗出来,我在街角赵烧腊那里切了点猪头肉,我们泯几口酒。”说完,就把手里的纸包朝铁匠扬了扬。铁匠应了,嘴里回道:“又让你破费了。”回过头,对正在收拾铁器的徒弟说:“去舀米煮点稀饭,再炒两个菜,你快些摆好碗筷,再倒碗酒出来,我好和黄六爷泯几口。”边说,边把手里的镰刀淬了火,然后把镰刀丢在一边,坐在离熔铁炉不远地方的一张小桌上,和爷爷开始泯起酒来。
此时的河坝街,赶集的人已散尽。青石板街道两旁的店铺里,大家都在忙着做午饭或吃午饭。喧闹的河坝街就这么静下来,铺就街面的青石板在中午的阳光里,散碎出一些深深浅浅的光亮。
铁匠铺里,除了铁匠徒弟偶尔逗弄我才发出笑声外,爷爷和铁匠在一口一口的烧酒里,摆谈他们的过往。时光仿佛在铁匠和爷爷摆谈的过往里静止着,不远处那熔铁炉里的炉火,也慢慢地偃旗息鼓,好像是在配合这一时的安稳和宁静。
爷爷和铁匠喝酒要喝到下午四点多才会打住。借着这段光阴,我会跑出铁匠铺,去街背后的大肚子河岸,用小小的石片在河上打水漂,看水漂过后的涟漪,荡碎倒影在河里的光景。或者,铁匠徒弟领着我,在河坝街青石板的街面滚铁环,铁环和石板碰撞的叮当声,比铁匠铺的打铁声要轻要脆,那种轻脆的叮当声,像河坝街街头黄桷树上鸟的啾啾声,充满欣喜与快乐。
爷爷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就会喊我跟他一起回家。借着酒意,爷爷把我背在他的背上,出了镇子,就是漫山漫野的庄稼。我们走在两旁满是庄稼的小路上,夕阳把庄稼翠绿的叶子都染上了一层金黄。爷爷喝了酒,脚步有些踉跄,走着走着,慢慢的,我在他摇晃的背上睡熟了。
我和爷爷就像一茬一茬的庄稼,我在疯长的时候,爷爷就熟透了。有一天,时光像收割水稻的镰刀,把爷爷收了。
后来铁匠也走了。
河坝街的铁匠铺就像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一茬人走了,一茬人又来营生,而铁匠徒弟一直都在。
我回去的时候,铁匠徒弟依旧在叮当叮当地敲打着,我能看见很多事物在他的叮当声里来来去去,只是他一直没有找到他想要的徒弟,因此敲打的声音显得比以前要单调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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