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级|他用灰尘作画,居然受邀到世界顶级艺术学院办个展( 二 )


彼时的郞水龙,正在专门拍摄绿城集团开发的房产。
由他拍摄完成的两大本共计600页的房地产摄影集中,都只有房子,没有人。
郞水龙提醒来访者,影集中没有出现的民工——房子的建设者,虽然不是房子的享用者,但正是他们的贡献,助力城市的成长。
作为一个艺术家,郞水龙觉得过去的作品没有更好地表达他的这些观察。他等待新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他的新使命是记录浙大艺博馆的建设历程。“博物馆自身不就是记录、承载历史的地方吗?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郞水龙抑制着内心的激动。
楼可程一边翻着他扛过来的房地产摄影集,一边听他的初步设想:在博物馆建设工地四周确定八个点,测量好经纬度和海拔高度,架好相机,记录工程的每一个进程,直到最后脚手架全部拆除,就像一颗春笋的外壳被剥落……
“太棒了!”听完这个设想,楼可程情不自禁地说。他确信找对了人。
2013年的春天,郞按下快门,拍下了浙大艺博馆打下第一根桩的那一刻。终于,经历五年的准备,被称为中国第一家大学生艺术史通识教育的教学博物馆,开工了。未来,这将是一幢外形方正的四层混凝土砌块建筑,占地50亩,差不多有3.5个足球场那么大。
馆方披露,它的总投资有2.5亿元。
它的设计者是纽约的GLUCKMAN&TANG设计事务所和浙大建筑设计院。前者是一家国际知名的博物馆专业设计机构。
(小标题)“种房子”的人给他灵感
郞水龙穿着防尘服,戴上安全帽,戴上口罩,像个拾荒者出没于工地。
起初,工人们把他当监工。看到他出现,他们立即把扔在地上的头盔戴上。
后来,他们发现,这个人有点特别:他有令人印象深刻的发型——银白色的头发,梳着马尾辫。他身上总是背着相机,这里拍拍,那里拍拍。
在最初的设想里,郞水龙也应该用影像记录博物馆的建设者们。比如,抓拍工人劳动的瞬间,表现劳动者的伟大。
他在工地上转啊转,希望与工人交上朋友,递上一根烟,有时会赠送一瓶啤酒。
他问工人:你从哪里来?为什么来城里?
河南、江西、福建……至少有十几个答案。都是偏远的农村。最远的,来自贵州的大山深处。
他知道水泥匠干一天可得150元,只会搅拌水泥的一天只有50元。很多人今天在这里干,第二天就流动到别的工地,因为可多赚十元。他也渐渐知道这些“公开的秘密”:工程怎样层层发包;包工头怎么克扣民工的工资。
郞水龙继续他的采访,希望找到各种“高大上”的拍摄主题,直到有一天,他看到这样一个视频:某新闻媒体采访人员在火车站对旅客采访提问:你幸福吗?一个人回答:我姓曾;另一个回答:我耳聋。于是,他放弃了这种努力。
他在工地上穿梭,觉得自己对工人并不陌生。因为,他们弯着腰,挥汗如雨,一如在农田里的身姿。而他,来自杭州富阳新登镇的农村,父母就是农民。16岁的时候,才因为考上美院附中来到城市。
这把铁锹,也是郞水龙熟悉的。2000多年前,中国农民就已使用铁锹耕作。二三十年前,随着城市化浪潮和房地产业的兴起,农民携着铁锹来到城里,成了工地上的工人。即使风餐露宿,他们也不愿意回到千里外的家乡。
“在村里种地,不如在城里‘种房子’赚得多。”这是他们告诉郞水龙的答案。
在采访中知道,工人不知道他们正在建设的博物馆是何物,他们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踏进建成后的博物馆。
一度,郞水龙不知道他的创作该如何突破。
但是他继续在工地上徘徊。2014年夏天,他戴着安全帽和口罩,走进刚刚结顶的博物馆大厅,小心地避开地上堆满诸如铁丝、铝板等切割后的弃物。一阵风吹过,粉尘扑面而来。在他眼前晃动着的工人,正在扛的扛,抬的抬,并不理会他。显然,他们习惯在粉尘里的劳作。
郞水龙眯着眼睛,拍打着身体,透过那窗口射进来的阳光,看到尘埃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