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澎湃新闻|辛德勇谈清华简“四时”篇与中国古代的天文历法】遗憾的是,中华书局的新点校本《史记》,却依据班固晚出的《汉书》来改订司马迁先出的《史记》,彻底灭掉了那个“卒”字。当然司马贞的《索隐》也随之变成了“无经之注”,愣睁睁地挂在了“四时之始也”这句被阉割话的下面。
按照目前我得到的粗浅印象(因为还完全谈不上研究),这个“寺”是同其纪月制度密切相关的,即以三“寺”为一月,积“寺”为月,每月三“寺”三十日(这当然不是朔望月)。需要说明的是,《四寺》中每月第一“寺”的起始时间,为该月第八日(按:整理者将此日理解为第七日,当误。其他相关日期,整理者也都错误地前置一天。关于这一点,我将另行解说),这样月内第三“寺”的起始时间便是该月第二十八日。这样每月最后一“寺”便只有三天,下月第一“寺”七日之前空出的那七天时间,便与上月最后这一“寺”的第三天、也就是上月第三十日直接承接。结果,每月还是三个整“寺”三十天时间。
这样,一年若三十六“寺”也就是三百六十天,这就剩下5天多的零头没法安置。于是我们在竹书《四寺》春、夏、秋、 冬这四“寺”的结尾,看到有“卅七寺日乃受序,乃复常”这么一句话。
由于前面三十六“寺”中的每一“寺”于所在月内都是记有具体时间的,在这种情况下,其全年末尾的这第三十七“寺”,实际上恐怕并不能过满,只是根据每年需要调整的全年日数,或365天,或366天,剩下5天就过5日,剩下6天就过6日,然后就另起头进入下一岁,再从孟春之月过起。最后富余出来的这几天,应是被附在三十天的季冬之月后面稀里糊涂地对付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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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大学藏战国竹书《四寺》局部(据《清华大学藏战国竹书(拾)》)
竹书《四寺》中特地写有这样一条说明,谓“其历三十七寺之数,必从日位,毋以月位,以月位,四寺乃乱,四至乃不相得也”,也就是若“以月位”,那么包括冬至、夏至、春分、秋分这些太阳年的标志性节点(四至)就都会发生紊乱,四寺也会乱七八糟,这实际上已经点明了上述意思。所谓“以日位”就是根据三十六“寺”十二月剩下来的那个日子零头来算计这第三十七“寺”需要过几天;而“以月位”则是讲像其他月份中的那三十个“寺”似地把这第三十七“寺”也搭配到具体的月份中去过足十天的天数(当然这是万万不能的做法,使不得)。当然上面讲的只是我的初步理解,日后还需要继续研究。
澎湃新闻:您能不能再进一步解释一下,了解到这种“积‘寺’为月”的月份之后,对中国古代天文历法的研究具有哪些作用呢?
辛德勇:竹书《四寺》所记载的这些天文历法知识,对我们深入认识中国古代的天文历法是具有重要价值的。
拿这种积“寺”为月的月份同《吕氏春秋》“十二月纪”里的月份相对比,我们可以清楚看到一条历史演进的轨迹。
今传《吕氏春秋》的版本,有关每月天数的记载,缺损已经相当严重,文字很不完整。即使如此,仍然可以推定其绝大多数月份的日数应该与现在看到的竹书《四寺》一样,是以三十天为一月,但《吕氏春秋》并没有把三百六十天以外的那五六天零头都放在年末,至少在现今很不完备的文本中可以看出,其夏时的最后一个月季夏之月和冬时的最后一个月季冬之月这两个月都是32天,另外那一两天应该也是被分配到某一两个月下,只是我们现在已经无从猜测当时是把它列在哪一个月里了。
若是大家知晓后来这种天文月的月份划分是以二十四节气中“十二节”逐节的开始时间为月首(就是一个月开头的那一天),就会明白,从《四寺》,到《吕氏春秋》,这种月份设置形式的变化,正体现着历法演进的合理趋向。这样,藉助这篇《四寺》,我们就可以更加完备、也更加清楚地看到这种天文月在其早期阶段的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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