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清代文人许秋坨著有文言集《闻见异辞》一部,可惜此书经历动荡岁月,如今已成残本,仅有二十二页留存于世。此文言集中,记载其生平所见之事,其中有一则记载,令人看罢之后,不禁为主人公不屈不挠之精神而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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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许秋坨说,我有一故友,名叫钱中选,绍兴会稽人士,幼读诗书,一心向学,只为将来考取功名。因其终日与书为伴,不善交友,也不善谈吐,因此为人木讷,亲戚常挖苦其是个迂腐书生。二十岁时,仍孤身一人,也不考虑终身大事,只求早日开科举,好在天子面前卖弄学问。不想此地兴起白莲教,白莲教徒皆为海洋大盗、绿林飞贼,实属穷凶极恶之徒。乡民听闻白莲教不期而至,纷纷逃离家园,寻求庇护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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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钱中选却不以为然,老仆人劝他快些逃命,他则说:“四外皆有贼,逃到哪里都一样。宅院乃是先父留给我的祖业,一切应用之物都是先父遗物,身为人子,怎能舍弃父辈之物?我不惧贼,也不怕死,你们快些逃命去吧,不必再管我。”老家仆见自己唤不醒这个书呆子,无奈只好自己逃命。钱中选端坐书房,大声朗读诗书,外面之事,充耳不闻,只自己沉浸于书海之中。转天,白莲教来到,砸破门扉,闯入院中,听闻书房有朗读声,持刀进入。一见是个文弱书生,于是恶语相向,要其说出家中金银藏匿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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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中选正颜厉色,声称家中三代都是读书人,虽然有些积蓄,但传到他这一辈已经用尽,家中除了这些古旧的家具和古籍之外,再无任何金银。贼众不信,勃然大怒,先将其毒打一顿,钱中选仍一口咬定家中并无金银。贼首命人按住钱中选的双手,一刀剁下,十指顷刻断掉三指,余下七指只皮肉相连。钱中选痛苦至极,大骂贼众,只求速死。贼首用利刃在其脖颈后背处乱割,皮肉顷刻之间烂如破布。钱中选昏死在血泊当中,贼众认为他已经死去,将他家中值钱物件搜掠一块,扬长而去。不知昏死多久,迷迷糊糊中觉着有人进屋,将一些草灰洒在他的伤口处,而后便再次昏厥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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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之时,恍如隔世,只见已经逃走的老家仆在身边照料。家中无药,郎中也早已逃走,无奈之下,老家仆只能用香灰敷在其伤口处,再用破布包扎。钱中选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吃喝不下,奄奄一息。十指连心,痛不欲生,几次哀求不要管他,让他早些咽气,这样便可从痛苦中解脱。老家仆苦口婆心,不许他轻言结束自己的生命,应该将生命保全下来,实现自己的抱负。十日之后,又有三根手指自溃烂处掉落,十指仅存四指。又过几日,白莲教贴出安民告示,乡民纷纷返回,老家仆找来郎中,郎中为其医治,才知他后颈后背处有二十七处刀伤。用药之后,伤口逐渐愈合,如此伤重之人,竟然奇迹般地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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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虽然痊愈,但双手已废,右手留存三指,左手仅留存大拇指。尽管如此,照样可拿斑竹管(毛笔),书写一手好字,纵使蝇头小楷也不在话下。亲朋来看他,他也毫不避讳让别人看到他的残手,他笑谈:“昔日南八(南霁云,人称南八,唐朝玄宗、肃宗时期名将,古有‘南八断指’之典故)断一指,以示贺兰。今有我钱中选断六指,以退贼众。谁说今人不如古人哉?”亲朋感叹其不惧生死的气魄,认为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白莲教被剿灭之后,钱中选参加乡试,名列前茅,成为“补博士弟子员”。而后会试,又是第一名。然而主考官面见他时,见他手有残疾,虽然对其刮目相看,但朝廷有规制,身体残缺者不可为官,因此将其劝退,不许其再考,但仍可保留其秀才的身份。
- 清代《萬國來朝》 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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