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侠|邱华栋《十侠》:“练家子”的武侠文学


 十侠|邱华栋《十侠》:“练家子”的武侠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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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作家邱华栋先生写小说,已有三十五个年头。他写作的时候习惯听没有歌词的纯音乐,为小说语言找到音乐的调性。二十多岁的时候,他一边听摇滚乐或爵士乐一边写作;三十岁之后听的都是欧洲古典音乐;四十岁之后却要听古乐,声音响起,便能进入到写作的澄明之境。音乐无疑是他创作体验的一个重要引子。有段时间,他常听古琴曲《广陵散》,听多了就想到了嵇康。不知怎的,打铁的嵇康和前来拜会的钟会,就浮现在眼前,随后,一个少年侠客就出现了。于是有了小说《琴断》的出炉。《琴断》收录在其最新出版的历史武侠小说集《十侠》中。
《十侠》讲述了中国历史上十个侠客的故事。小说集篇目的顺序是按照小说所涉及的年代,由远到近排序的。比如,《击衣》写的是春秋晚期刺客豫让的故事,《龟息》以秦代为背景,《易容》则从王莽新朝的覆灭敷衍出来,《刀铭》取材于《后汉书》,写东汉;《琴断》重写了魏晋名士嵇康的故事;《听功》以唐太宗李世民换立太子事件作为叙述的线索,取材自《旧唐书》;《画隐》来到了宋徽宗时期,宋徽宗的艺术修养之高人所共知,他写了一个关于画的故事;《辩道》和蒙元时期忽必烈召开的一次佛、道两家辩论有关;《绳技》想象了建文帝败于燕王朱棣后究竟下落如何;《剑笈》的背景则是乾隆皇帝让纪晓岚编修《四库全书》,部分情节取材自《古今怪异集成》。作者把一个个刺客、侠士放在著名的历史事件中,对历史情景进行重新想象和结构,从而呈现出一种图谱式的组合感,展示拼图的不同侧面,类似音乐的不断回旋。一条绵延两千多年的侠义精神脉络,也便在其中。
十侠|邱华栋《十侠》:“练家子”的武侠文学】在中国历史上,“游侠”“刺客”是特别具有意味的存在。虽然韩非子将“儒”与“侠”两个群体列为五蠹之中,认为“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但奇怪的是,“儒”与“侠”往往有惺惺相惜之感,以致于有“千古文人侠客梦”之说。太史公《史记》便单列有《游侠列传》《刺客列传》,且概括出所谓的侠义精神:“今游侠,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盖亦有足多者焉。”大概是因为,“义非侠不立,侠非义不成”的“侠”,在人格上与“儒”有相通之处,且可形成“文武之道”的圆满。所以古代中国文人在出世、入世之间,往往既有兼济之志,又有林下之思,处顺境不忘超脱,处逆境不忘责任,所谓儒道互济,“一箫一剑平生意,负尽狂生十五年”的清代文人龚自珍,便是典型的代表。武侠文学之所以长盛不衰,想来也是渊源有自。
但武侠文学通常出自文人之手,再好的作品在武者、侠者看来,也未必毫无破绽。我省作家王剑平先生的父亲拳脚棍棒了得,他亦自幼随父习武、习医——因为“学武不学医,终是傻东西”的缘故。他回忆说,他父亲不爱武侠小说,因为武侠小说里的招式,皆著者编造,不可认真;从武者的眼光看,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有“侠”精神,但因不会武,笔下的诸多招式用得都不是地方,如其大书特书的“任督二脉”,在武者看来叫“扎桶子”,并非习内功的高层境界,仅为内功基础。武侠小说与影视,都不大经得住实技的衡量。王剑平先生会武,写的武侠小说《黔中护宝记》与武者不隔,读来别有一种意味。近些年来大火的徐浩峰先生,也有这种感觉。这些都源于其武侠文学里,蕴含着一种在青少年时期便打下的“武道”“医道”的思维体系,是为“练家子”武侠文学,自然与文人武侠不同。
邱华栋先生也是“练家子”出生。他在新疆昌吉州二中读书的六年时间里,同时也在州业余体校二中武术队参加武术训练。当时班上的语文老师黄加震先生,同时担任武术队总教练。他便跟随黄老师习武、习文。每日早晚两个时段,进行高强度训练,从蹲马步的基本功开始练起,到练组合拳,再到学习长拳、南拳、通背拳套路;器械里面,刀、枪、剑、绳镖他都练过。待到上了高中,又练了拳击和散打。直到上了大学读中文系,才由“武”转“文”。后来读金庸、梁羽生和古龙的武侠小说,来了劲头,但终究没有写成。直到近年来读了不少正史、野史、轶闻杂记、汉魏笔记、唐传奇、宋代话本,明清侠义小说,民国武侠小说等,当年的兴味重新催动他下笔,于是有了这部《十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