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还算一个运气非常好的人,很早就碰到了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且确认了我应该干这件事。可能很多年轻人还没到时候,也许有些人就是运气来得比较晚。你经常见到那种人:50岁,一份工作干了一辈子,退休了突然发现,我一辈子就不喜欢这个东西,我原来喜欢的是另一件事——这就属于运气稍差一点儿。
我没有任何有效的建议,只能说在这个丧的过程中,要爱惜身体,别用一些消耗肉体的排解方式。丧的同时尽量控制一下,别把自己身体造得太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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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执。
02 “性别”:
讨论男性女性之前,先学会尊重人?
余雅琴:你怎么看待近年讨论越来越多的性别议题?
郑 执:这几年有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大家都在讨论男性视角、女性视角;男性写作、女性写作。二十年前没有这个话题,没劲的一点在于,大多数讨论这个问题的人,连“人”这个字儿都没太弄明白,就在前面加定语,讨论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大多数人讨论得都没什么意义。
张 婷:这也是因为的确存在不平等、被遮蔽的问题,还是有必要将性别议题区分开来。
郑 执:我看到的大多数讨论是,他们并非不尊重男性或女性,是不尊重人。如果你对人有足够尊重,前面加个定语是男人、女人你都会尊重,所以这根本就不是(性别的问题)。当然女性或男性有弱势的地方,大家提出自己的声音,才能让社会讨论进步。但你加减乘除还没算明白呢,就跟人讨论奥数几何?这是最大的问题。
张 婷:这本小说里的女性形象似乎不如男性形象那么鲜明,是比较片段化、符号化的。
郑 执:这本书描写女性的笔墨是少的,但我不认可这些女性形象是弱的。《蒙地卡罗食人记》里,主人公的母亲离家出走,甩下原来的生活,带着存折跑了。这种决绝:什么老公、儿子,我都不要了;妻子、母亲,这些角色我都不当了,我今天想要逃走——她是强的。
是枝裕和的《海街日记》,讲一个父亲不着调,但还蛮浪漫,结了三次婚,到处留情有好几个孩子,每个孩子又对这个父亲有不一样的记忆。我可能举的例子不恰当,但在我这几篇小说里,女性的笔墨相当于是枝裕和电影里的那个父亲,没有多少笔墨但影响了整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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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街日记》电影剧照。
张 婷:你说的让我想到中国社会里有一类比较常见的亲密关系,看起来是男性主导,但实际上他可能非常依赖家庭里的女性。
郑 执:对。我就想写出这样一些男性的“弱”:被女性抛弃了,(有些)男性可能就完了,受不了。我对笔下的女性其实有种美好的期待,这也造成有些女性形象相对单薄。一个人物她没有缺陷,没有更复杂的心理活动,这可能正是很多女生觉得不过瘾的部分。这确实是我个人的问题,在生活中女性对我来说等于美好。
余雅琴:父子关系,是中国现当代文学一个重要的母题。这背后的原因既和社会的父权制结构有关系,也可能和我们人类的精神结构有关。“父亲”作为我们的“大他者”始终凝视着我们。从很多作品里我们都看见这样一种叙事:“弑父”的欲望和渴望“成为”父亲的欲望。用这套理论来分析你的小说,你认同吗?
郑 执:我不是认不认同的问题,我是不太关心。我觉得文化研究、包括文学批评,跟我自己的创作关系不大。有时候看某篇文化评论,写得好,有可学习的点,但不会影响到我创作,我还是该写什么写什么。外面条条大路,但作家最后选一条自己的路,往一条小胡同走。
讨论一个文化现象、做学术、做评论,你一定要统起来,要拎起主题:弑父情结、父权压迫、社会的反抗......但作家关注最零散的东西,每一个男人的父子关系都多多少少不一样。最重要的是,创作的时候要抓住你的不一样,而不是去迎合看自己的表达是否成立——这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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