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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上红尘,江中白浪,饶他南面百城;花间明月,松下凉风,输我北窗一枕。(《小窗幽记》)
问近日讲章孰佳,坐一块蒲团自佳;问吾侪严师孰尊,对一枝红烛自尊。(《小窗幽记》)
无事时常照管此心,兢兢然若有事;有事时却放下此心,坦坦然若无事。(《鸡鸣偶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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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一繁华,即多一寂寞,所以冷淡中有无限风流。(《蜡谈》)这些是在明清文人笔记中随意摘取的清言,有着极其浓郁的佛家思想和情怀,但我们也十分明晰的感觉到,这不是一种宗教情绪,而是一种人生情怀。这份情怀很接近审美,是在诗意化的情调中体味一种带有玄思色彩但又那样平白、这般超然却又亲切的生命态度。这种情怀,是通过审美来完成的,是以内心充分的体验来实现的。我们可以想象。在明月朗照的古松花间,独自一人无事闲坐,清风拂过,远处传来散落的笙歌,这样清空的意味并不是一种单调,而是巨大的饱满。生命经历过的时空都凝于这一瞬,各种人和事全汇于这一刻。这一瞬间,是那样的充实。然而,也可以轻轻叹一口气,把所有的一切,都付与风和月。内心是不沉重的,可以无所牵挂的沉吟,任那般心游太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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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澄怀是重要的,在内心世界营造一种安宁、静谧而又广大的空间,十分纯净,但于生命的体验而言却又是那样的深刻和幽渺,仿佛时空顿失,风云无碍。在这样的空间里,月、松、花、风都是象,是实象,但也都是心象,体现出物与心交融之后出现的独特气场。在这里,你与世俗生活是那样遥远,犹如一种宗教情感的指向;与世俗生活又是那样切近,是一种熨帖的温暖,一种生命的温度,也是对生活的一种礼赞;这样的意境,是那样的美,是近乎审美的一种生活方式。因此,在中国艺术精神中,艺术是接近宗教的一种情感,同时也是一种生活情趣,是一种人生态度。或者换过来说,生活是一种艺术,人生态度也是一种艺术。这种圆融合一的精神状态,其实就是一种审美状态。这种艺术精神,最集中地体现在明清时期文人画上,并达到了历史的巅峰。当然,也同样体现在明式家具创造的艺术天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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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艺术是线的艺术,这种线条是简单的,但又如此富有意蕴;在这种澄怀味象的审美中,在如此简淡的心象中可体味丰富的意蕴。此时,生命的态度也是这样,万事万物皆是无可无不可的,面对自然,面对艺术,淡泊人生也是那样滋味绵长。这三者都是简与繁、少与多、瞬间与永恒的对立统一,这三个层面完美地叠加在一起,构成了造型——审美——人生的奏鸣曲,这就是明清文人留下的十分鲜明的文化景象。
我们首先从明清文人画谈起。
石涛在他的《石涛话语录》中开宗明义,第一要义便是“一画”:
法于何立?立于一画。一画者,众有之本,万象之根,见用于神,藏用于人,而世人不知;......夫画者,从于心者也。山川人物之秀错、鸟兽草木之性情、池榭楼台之矩度,未能深入其理、曲尽其态,终未得一画之洪规也。行远登高,悉起肤寸。此一画收尽鸿蒙之外,即亿万万笔墨,未有不始于此而终于此,惟听人之握取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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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涛为清代高僧,据现存历史资料记载,他师从临济宗高僧燕京善果旅庵本月禅师。一僧(玉林通琇)曾问本月:“一字不加画,是什么字?”本月答曰:“文彩已彰。”(《五灯全书》卷七三本月传)石涛深受佛教的熏陶,以佛法指导绘画艺术当是很自然的事情,从《石涛话语录》中充溢的大量佛学用语和参禅诗句以及石涛大量传世作品中,不难看出石涛积极入世的大乘精神。他把本心自性作为人生和艺术的出发点和精神归宿贯通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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