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克|2020诺奖得主格丽克发表获奖演讲:诗说出的是私密的( 二 )


但公共的荣誉是另一回事。
那些我毕生都狂热迷恋的诗是我之前描述的那种诗,是包含了私人的的选择、密谋的诗,那些诗包含了读者或听者的重要贡献,他们倾听着诗中的一个秘密或一声怒吼,而且有时也参与了共谋。“我是无名之辈,”艾米丽·狄金森说,“你也是无名之辈吗?/那我们就是一对了——别声张……”或者艾略特:“那么我们走吧,你我两个人,/正当朝天空慢慢铺展着黄昏,/好似病人麻醉在手术桌上……”艾略特不是在召集童子军队列。他在向读者发言。与之相反的是莎士比亚的“我能否将你比作夏日”:莎士比亚并不是把我比作夏日。我在这首诗中,有幸偷听了炫目的精妙乐音,但这首诗并不要求我在场。
在吸引我的那类艺术中,由集体发出的声音或裁决是危险的。亲密言词的不确定性增强了这种言词的力量和读者的力量,而正是读者的存在,鼓励着这种声音表达急迫恳求或倾诉秘密。
当一个集体开始对这类诗人鼓掌、颁奖,而不是在放逐和无视他/她,这样的诗人会遭遇什么呢?要我说,这个诗人会觉得受到威胁和操控。
这是狄金森的主题。并非全是,但常常是。
 布莱克|2020诺奖得主格丽克发表获奖演讲:诗说出的是私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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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莉·狄金森(Emily Dickinson,1830年12月10日-1886年5月15日),美国诗人。
在我十几岁时,我读艾米丽·狄金森最有热情。通常是在深夜,在上床时间之后,在客厅沙发上。
我是无名之辈!你是谁?
你也是无名之辈吗?
还有我当时读的也至今更喜欢的那个版本写道:
那我们就是一对了——别声张!
他们会把我们赶走,你知道……
当我坐在沙发上,狄金森选中了我或者认出了我。我们惺惺相惜,在不可见处相互陪伴,这是仅有我们知晓的事实,而我们的观点在彼此那里得到确证。而在这世界上,我们是无名之辈。
但对我们这样生存的人,安居于原木下面自己的安全地带的人来说,什么会构成一种驱逐?驱逐就是当木头被移开的时候。
在此我谈论的不是艾米丽·狄金森对青春期少女的恶劣影响。我谈论的是一种性格,这种性格不信任公共生活,或者认为公共生活领域就意味着概括会抹去精确,片面的真相会取代坦率的、充满感性的揭露。举个例子:假设这密谋者的声音,狄金森的声音,被特别法庭的声音所取代。“我们是无名之辈,你是谁?”这种断言一瞬间就变得险恶了。
10月8日早上,我惊讶地感受到刚刚描述的这种惊慌。光线太明亮了。声势也太浩大了。
我们这些作家大概都渴望拥有许多读者。然而,有些诗人不会追求在空间意义上抵达众多读者,如同坐满的观众席那样。他们设想中的拥有众多读者是指时间意义上的,是渐次发生的,许多读者在时间流逝中到来,在未来出现,但这些读者总是以某种深刻的方式,单独地到来,一个接一个地出现。
我相信,瑞典学院把这个奖颁给我,是想要奖励那种亲密的、私人的声音,公开表达可能有时会增强、扩展这种声音,但绝不会取代它。
附:威廉·布莱克《小黑孩》、艾米丽·狄金森《我是无名之辈!你是谁?》
小黑孩
在南方的荒野我妈把我生养,
我是黑的,但是啊!我的灵魂却洁白,
英国的孩子洁白得像天使一样,
可我是黑的,像是被掠夺去光彩。
在一棵树下我妈教导着我,
坐下来,白昼尚未炎热,
她把我抱上膝头亲吻着我,
用手指着东方,开始对我说。
看那升起的太阳:上帝就在那里居住,
放射着他的光,散发着他的热。
人和兽,花朵和树木
接受着黎明的舒畅,中午的欢悦。
把我们安置在地上一点点空间,
让我们学着承受一点爱的光线。
这黑黑的躯体和这被太阳晒焦的脸,
不过是一朵乌云,像荫蔽的丛林一片。
因为等到我们的灵魂学会忍受酷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