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界决定境界，格局决定结局( 二 )

所有人都在欺负我，而我任人宰割。不要小看了这个想法，这不单单是一个想法而已，这是根植于内心的恐怖。当一个学生认同自己是弱者的时候，全天下都不会有一个让他安全的地方。他不敢喜欢自己，也不能放下戒备，总觉得自己不配得到任何好的对待。像一个二等公民，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总是蔫头耷脑，活在光明之外。每天的空气就足以让他窒息，哪怕没有人真的在做什么。
我们可以理解一些家长冲到学校去，对着施暴的学生拳打脚踢一样。所有人都在怒斥学校的老师，学生，学生的家长全是恶棍，合伙欺压一个无辜的学生，很少有人考虑这个无辜的学生今后如何在这个地方立足。他会受到学校的报复么？会被其他学生孤立么？比起这些可能性，更糟糕的是，就算别人正常对待他，他如何才能相信自己被正常对待了呢？
从最好的角度设想一下。假设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老师努力想让自己不再给这个学生添加任何伤害，他可以做到什么程度？如果这个学生犯了错误，可以批评他吗？怎样批评？如果他和别人冲突，可以秉公处理么？如何在不偏袒这个学生的前提下，还能不伤害这个学生的感受？当他下课一个人在座位上玩的时候，需要给他一些额外的鼓励么？假如命令别的同学带他一起玩，会不会留给外界更多话柄？其他家长又会怎样看待这个学生……这都建立在老师完全放下个人情绪的前提上。更何况，一个人要放下这样的事其实很难。
老师尚且如此，何况是其他同学？所以，制止欺负行为是第一步，即使停止了伤害，即使诚恳地道歉，即使每一个人都愿意善待这个学生，要让这个学生和他人的关系恢复正常，也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恐惧将一直存在于受害者的眼睛里。
当然，转校是一个思路。但转校未必是长久之策，世界这么小，保不齐哪天过去的事被翻出来，他又会感到身边的人指指点点，神色诡异。他们窃窃私语，是不是在说我？仿佛世界已经没有公义可言，生活彻底失控。
需要让学生面对这个世界，理解自己经历了什么。这是最难的一点。学生知道自己受到了伤害，但他为什么受到这些伤害？是因为自己犯了错吗？还是因为自己是受害者？
他需要理解这些事。不管有多难，他要学习与身边的人建立关系，学习表达自己的情感与边界。他该怎么和除了父母亲人之外的别人交往？老师是恶人吗？学校是恶人吗？其他同学是恶人吗？自己真的生活在一个黑白不分的乱世吗？甚至于，也许将来有一天，他还需要面对曾经欺负自己的那些人。
这实在很难。有时候是因为我们自己不愿意理解这件事。某种意义上，不理解是一种更方便的态度。人间就是有毫无人性的恶人，我们诅咒他们，谴责他们，甚至在想象中打死他们，愤怒就够了。这有什么好理解的？世界就是恶，弱者就是可怜，直到把恶人消灭之前，愤怒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生活还要继续，学生还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父母能怎么做？如果还相信生活是可控的，你足以自保，你大可以温和而坚定。只有被恐怖吞噬的人，才会真正从内心深处，感到愤怒而惊惶。这是最难睁开眼睛去看的，去看看那些恐怖究竟是什么，去学习自保的方法，去重新接受并信任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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