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贾樟柯:出走是县城青年的唯一选择( 三 )


如果你去乡村行走 , 你会惊讶地发现它在逐渐变成一个老年人、儿童和妇女的世界 , 因为青壮年大部分都外出打工 , 去寻找生活的可能性 。 另外一部分 , 在夜晚的乡村里 , 几乎最重要的娱乐就是打麻将 , 就是赌博 。 你可以想象 , 如果乡村里面没有麻将的话 , 可能最后一个年轻人都会走掉 。
再一方面 , 如果沿着这样一个路途 , 我们离开乡村来到城市 , 离开北方来到南方 , 我们去到东莞、虎门、长隆 , 去到长安、石龙 , 去到这些广东的密集小镇时 , 一边是林立的跨国公司工厂 , 一边是跟乡村同样的寂静——几乎在白天的时候 , 你在这些小镇上是看不到人的 。 就是我们那些老乡 , 我们那些离开土地、离开村庄 , 前往城市、前往开放的南方去打工的亲戚朋友 , 他们进入到的同样是一个寂静的、寂寞的精神氛围和精神世界 。
在一些大型工厂里 , 年轻工人其实就是生活在一个乡村的社区里面 , 人们的往来是以同乡为基础的 , 比如东北人会扎堆 , 湖南人会扎堆 , 湖北人会扎堆 , 可能甚至会细化到某个县、某个乡 , 实际上他们面对的还是过去的一个乡土结构 。
在这样的一个精神氛围里 , 我们就容易理解为什么离开了土地 , 来到了城市 , 还会发生富士康的那些悲剧 。
“我是叛徒”
人口移动 , 进入到城市之后 , 应该建立起一个相对来说均等的分享式社会 。 我举一个例子 , 看我们的社会是如何堵塞了分享渠道 , 比如说房屋的限购 , 汽车的限购 , 就是从制度上堵塞了分享 , 取消了一种分享的可能 。
可能有的人会说 , 对一个打工的年轻人来说 , 在北上广买一套房子可能是不现实的 , 但问题是 , 你拥有这个权利跟没有这个权利 , 其中有质的区别 。 在这样一个背景下 , 反而让我们思考自我启蒙的问题 。
束缚、限制是人生常态 。 一出生 , 父母就是你自由的束缚者;还有社会层面的出生——进入社会后 , 我们所处的社会团体、人际关系 , 都会对身在其中的人有所束缚 。
怎么建立一个尊崇个性的社会?我觉得这涉及个人超越和自我启蒙的问题 , 它们摆在每一个个体面前 。 面对束缚自由的常态时 , 一方面是推进制度的改变 , 让这个社会的管理更加趋于成熟、人性化;一方面在个人的选择上 , 我们应该成为个人宿命的反叛者 。
反叛可能首先来自对多元价值的认同 , 对单一价值的反叛 , 比如 , 当我们整个社会都在用金钱来计算价值的时候 , 我们是不是还有别的成就感?我们是不是还有别的生活的可能性?面对另一种可能性 , 我们是不是有勇气去迈出自己的脚步?当你去反叛整个社会保守的价值观的时候 , 自由就开始逐渐属于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