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假发厂在假发村:头发“搬运工”的秘密( 二 )
▲ 某假发加工企业的保税料件专区 。 图 / 视觉中国
周金花是他的厂里20多名工人之一 。 对这个河南许昌的68岁村民来说 , 非洲的疫情离她既远在天边 , 又近在眼前 , 近到通过假发厂里机器的运转就能感受到 。
经过上半年的做做歇歇 , 她现在终于开始忙碌了 。 周金花把手里的一捆头发往钢篦子上甩去 , 再用力往外一拉 , 就像是把成捆的稻谷往地上砸使其脱粒那样 。 这在假发生产中称之为“打发” 。 反复十几次 , 这捆乱头发就顺了 。
手里的活儿不停 , 周金花嘴上更关心的还是结了婚的儿子 , 以及马上要念初中的孙子 。 非洲对她来说 , 已经突破了她的想象力边界 。 “非洲是在中国东边还是西边?”但这并不妨碍她产生自豪感 , “非洲的米歇尔知道吧?第一夫人 , 米歇尔的头发就是我们村做的 。 ”经人提醒“米歇尔是美国人”之后 , 她觉得没差别 , 反正就是最有名的黑人女性 , 戴的是许昌生产的假发 。
就是这样一个家族式的假发厂 , 在过去一年的时间往非洲出口了8万顶假发 。 想象一下 , 数以万计的非洲女性头顶的假发 , 都经历过这个68岁中国河南农村妇女的手的情景 。 而她从这项“跨国生意”中 , 得到的报酬是每小时19元 。 在过去的十多年里 , 她成功的依靠“打发”这门手艺 , 给儿子在许昌市区的房子赚到了首付 , 如今 , 边打发还能边聊天 , 对她来说更像是解闷 。
不过 , 今年上半年 , 周金花每个月的收入波动太大 , 多的时候能到6000元 , 少的时候可能只有几百 , 她可能想不到的是 , 能决定她每天做几个小时的不是她自己 , 也不是她的老板 , 而是北美、非洲、东南亚、中东和朝鲜 。
假发产业 , 可能是全球化中最容易被人们忽视的商品 , 因为中国人很难理解 , 为什么每个非洲女人都要买那么多假发戴 。 在这个漫长的产业链条上 , 东南亚和中东女人们的头发被收集起来 , 经过朝鲜或是国内的手工初加工 , 然后在许昌制成假发 , 最后出口到北美和非洲 。 任何国家的蝴蝶扇一下翅膀 , 都会让这个产业的洋流掀起波浪 。
而周金花所在的许昌 , 就身处在这个链条的中心地带 。
▲ 图 / 易方兴
村工厂
若不是门口放着一筐废弃头发 , 很难想象这个如此普通的农村民房会跟假发厂有什么关系 。 9月20号 , 许昌才下过雨 , 村里的道路积着泥水 , 院墙外 , 扁豆杂乱的生长 , 盛开出旺盛的白色小花 。 这里没有路标 , 没有厂牌 , 只有隐约的“擦擦”声 , 那是生产假发的三联机发出的声音 。
在许昌周边 , 每一个村宅 , 都有可能藏着一座假发工厂 。 这并不是什么高深复杂的工艺 , 走进院子 , 只要待上三五分钟 , 就能够理解假发的生产过程 。
假发厂老板刘少阳说 , 从大的环节来分 , 假发的生产分为四步 。 第一步是把收来的真人头发初步处理 , 理清发头和发尾 , 去除白头发 , 称之为“开料” 。 “最好的头发是顺辫发 , 由于价格贵 , 比较难收 。 业内有的假发厂就以次充好 , 把梳头掉下来的乱头发经过酸洗、去毛鳞片 , 当做顺辫发来卖 , 这样的假发佩戴寿命很短 。 ”
而刘金花负责的“打发”环节 , 是假发生产的第二步 , 在周金花家 , 老人在篦子上拍打头发 。 说是篦子 , 更像是一个钉子板 , 混乱的头发经过钉子板 , 理出头绪 , 分好长短 , 这样一来 , 就为接下来的“档发”打好了基础 。
在许昌 , 档发的“档” , 是个动词 , 意思是把头发按照长度分成不同的档 , 形成可供加工的发条 。 为了便于整理 , 一般是取10、12、14英寸这样的双数长度 。 在附近的禹州市做了30多年假发行当的周伟 , 如今已经是当地资历最老的师傅之一 , 但档发的来历远比他的年龄要久得多 , “从1900年就开始啰 。 ”那一年 , 当地一个叫白锡和的村民 , 遇到一个德国商人 , 第一次知道原来头发还能卖钱 , 合作做起了头发收购和出口的生意 。 等到了1933年 , 当地县志上讲到泉店村头发交易的盛况:“每年贸易额 , 亦恒达数百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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