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深闲话|愧疚与感激
餐厅一角 , 有张小竹床 , 折叠着靠在墙边 。 在父亲生命最后那段日子 , 每到晚上 , 它被摊开摆放在父亲卧室门口 , 我和弟弟轮流躺在上面守护 。 如今 ,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三年 , 每次看见这张小竹床 , 仍会忍不住望向隔壁那间空荡荡的小卧室 , 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 回想起父亲生前所遭受的折磨 , 惭愧和内疚总是缠绕在我的心头 , 久久无法释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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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深亲情散文|愧疚与感激|《追忆父亲的一生》之后记01
我好难过 , 没有早一点劝父亲戒烟 。
父亲一生不离烟草 , 最后死于喉癌 。 作为一个临床医学专业毕业生 , 一生从事健康事业 , 我自己早早把烟戒了却未能劝阻父亲 , 甚至从来没有认真尝试过让他戒烟 。 仅凭这一点 , 我就应该感到羞愧 , 所谓的孝顺都是鬼话了 。
曾经有过许多次劝父亲戒烟的机会 , 都被我生生地错过 。
中年时期 , 父亲曾经两次出现长时间的声嘶 , 每次都长达数月之久 , 经过反复治疗才慢慢康复 。 父亲把它归咎于烈酒 , 而我当时曾想到过可能还有吸烟的影响 。 当年父亲抽的是自制的旱烟 , 那种烟特别烈 , 而父亲的烟瘾很重 , 抽得很频繁 。 我也只是想到而已 , 不曾放在心上 。 更有甚者 , 直到父亲晚年第三次出现夺命的声嘶 , 纵然心头掠过一丝不祥 , 我竟然还宁愿相信父亲自己的猜测——不过是酒喝多了 , 少喝一点慢慢会好 。
女儿上学那年 , 父母进城来陪读 。 女儿对烟雾敏感 , 只要闻到烟味就咳嗽 , 我为此立马戒烟 , 却没有趁机劝阻父亲 , 心想父亲都年过六十了 , 还戒什么烟啊 。 为了迁就父亲的烟瘾 , 还为父母另外搭建一间简易卧室 。 当时还觉得自己好有孝心 ,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之极 。
后来 , 父亲曾因下肢静脉曲张和胸部瘢痕增生 , 两次到医院手术治疗 , 医生劝他戒烟 , 我没有坚决站在医生一边 。 当时觉得 , 人生七十岁古来稀 , 何况父亲除了烟酒茶再无别的嗜好 , 不忍干涉他一生养成的习惯 , 遂放任自流 。
直到八十以后父亲患了喉癌 , 经过第一阶段治疗 , 身体全面康复后 , 对他吸烟仍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如果父亲能够早一点戒烟 , 他也许不会患喉癌 。 如果在他确诊喉癌后戒烟 , 也许不会那么快复发 。 直到病逝前一个月的检查 , 父亲的心肺肝肾脑等重要器官功能依然完好 , 血压也始终控制在正常范围内 , 他原本可以更长寿 。 作为医生和他的儿子 , 我的失职和不孝是难以原谅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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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深亲情散文|愧疚与感激|《追忆父亲的一生》之后记02
我真后悔 , 没有早一点让父亲去大医院检查治疗 。
致命的喉癌 , 从出现苗头到最后确诊 , 竟然长达八九个月 , 这也是我无知和不孝的结果 。 2014年初冬 , 父亲又出现声音嘶哑 , 我们当他患咽喉炎 , 时断时续地给他买一点消炎润喉的药 , 做一下雾化治疗 。 不是从没往坏处想 , 也不是没想过陪他去大医院找专家检查 。 父亲一生体健 , 从不迷信医药;晚年两次手术经历 , 我们轻描淡写地哄劝和他切肤之痛地体验 , 已让他心有余悸 , 所以对上医院检查他总是本能的拒绝 。 这么重大的原则 , 我竟然没有坚持 。
差不多半年时间过去了 , 我已经明显地意识到凶多吉少 , 才态度坚决地把父亲带到桂林 。 好友德云安排了一名耳鼻喉科博士 , 经喉镜检查明确提示喉癌 , 建议立即住院进一步检查治疗 。 并不知情的父亲却拒绝住院 , 要求回家 。 我竟然心存侥幸 , 对博士的诊断心存疑虑 , 想把父亲带到名声更大的湘雅 , 因而顺从了父亲 。 岂料 , 父亲畏惧喉镜检查的痛苦 , 回家以后拒绝再去医院 。 又拖延一个月时间 , 才在大弟云生的电话劝说下随我到了长沙 。 结果 , 却被我迷信的湘雅医院误诊为慢性咽喉炎 , 又耽误了一个多月 , 最后到湘雅二院经老乡彭教授确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