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凯雄评《致新年快乐》:快乐并忧伤着……|文艺百家 | 伪币( 二 )


如果《致新年快乐》整体上只是停留在这种喜感的层面,固然也可称得上是一部可读性不错的小说,但难免会有厚度不足之憾。所幸的是须一瓜自己已经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从作品主要人物的设置上就开始埋下伏笔:一是这支民间反扒志愿队中的成吉汉、边不亮和郑氏兄弟各自的经历注定了他们此生只能是“伪币”,同时大家不要忽略了在这支队伍中偏偏还有一位是由曾经前途无限的“真币”因遭诬陷而不得不沦为“伪币”的猞猁;二是这支队伍中的每一位成员,无论出身门第如何,几乎无一例外地都留存下了自己身心的伤痕。此外,在成吉汉下落不明后新年快乐公司的第一次大型年会上,他的父亲成老先生大声喊道:“我有一个愚蠢的、高贵的儿子。”正是这两处伏笔的预设再加上成父对自己儿子“愚蠢的、高贵的”定性,就注定了《致新年快乐》在充满喜感的外表下,更有一种即使不能称之为悲剧,但绝对是有一种浓郁的忧伤灌注其中。对此,须一瓜自己也坦言这部作品“写得很感伤”,甚至还有过“情难自禁”之处。
《致新年快乐》的结局当然不“快乐”,即使不说它是一场悲剧,但称其为忧伤则绝对不过分。作品的结局,那个一贯冷静的猞猁却因为关心则乱而坠入不切实际的飞翔,最终沉重地坠落;新年快乐保安队解散了;他们的小老板不知所终。这一切当然是忧伤的,而须一瓜更是在作品的结局有过两处十分动情的铺陈:一次是边不亮最后的告别。这个骑摩托而去的青年,本来一路奔大门而去,但到达门口时,听到了为他送行的《女武神出骑》,旋律在空旷的厂区回荡,摩托青年掉转车头,在旋律中绕厂栅栏疾驰一圈,然后一骑远去。这激越震宇的音乐与壮志不举、黯然终结形成鲜明的反差;二是新年快乐厂人去楼空后,成吉汉孤身坐在已经被转让的厂办公室,音响室播放的是《沃尔塔瓦河》,这是最后的梦境告别,爱而不能,矢志不移。成公子身上那种特有的“愚蠢与高贵”造就了他超越尘世、追光而行的生命华彩。如此忧伤的结局也将须一瓜在作品中预设的伏笔一一浮出了水面。
本文标题“快乐并忧伤着”中的“快乐”与“忧伤”只是意在尽量客观呈现《致新年快乐》的双重调性。“快乐”说的是作品中那一小“撮”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在一小段时间内阴差阳错地似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干了几件有“抱负”的事,至少他们自以为如此,并因此而快乐。而“忧伤”也同样还是因其那“自以为”和“阴差阳错”而起,结局当然只能是人去楼空,彻底失踪了的成吉汉“把我(作品叙述者)和父亲,留在了没有音乐、没有轻信与天真的利润决斗场中”。
人,总是要有一点理想的。理想实现抵达快乐,破灭坠入忧伤,究竟是实现还是破灭则又取决于个人、时代、社会等诸多因素。这或许也是《致新年快乐》通过艺术的表现而产生的一种社会学效果吧?

作者:潘凯雄 (知名文艺评论家)
编辑:郭超豪
责任编辑:黄启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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