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豌豆|上游?互动丨头条大赛(第11季)丨廖伟:马豌豆


马豌豆|上游?互动丨头条大赛(第11季)丨廖伟:马豌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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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豌豆|上游?互动丨头条大赛(第11季)丨廖伟:马豌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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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豌豆|上游?互动丨头条大赛(第11季)丨廖伟:马豌豆】马豌豆
廖伟
前些日子,无意中读到余秀华的诗句:“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我居然一下子就想到了我的家乡河包场以及河包场的马豌豆。
那时候,河包场人到县城叫“下去”,回来叫“上来”,言语间带有一点小骄傲。我一直没有搞懂为啥这样叫,读初中上了几天乡土地理才明白,河包处在渝西荣昌境内东北台地,海拔稍高(最高也只有460多米)而且较为平坦,居高则临下,免不了“高高在上”。当然,河包场人也有几分自豪的资本——唐时,这里就曾是昌州的行州驻地,要说古镇,延续千年烟火必然是千真万确的古镇了,场口边金凤山顶至今还矗立着一座建于南宋绍兴二年(1132年)的石塔。
上千年的小镇现在依然是小镇。想起来家乡人这种小骄傲也是很可爱的,质朴而率真。其实真正让河包场人得意的是两种东西,萝卜和红苕。这里有川中丘陵特有的紫红壤,沙土肥沃而沥水,可以轻松体验“拔出萝卜带出泥”的感觉。我们从小就会唱童谣:“河包场的白萝卜,煮起又香肉;仁义场的干麻拐(青蛙),多得无计数······”还顺便把邻居仁义场揶揄了一下。个大雪白、化渣回甜,河包沙土萝卜虽然远近闻名却总是卖不出什么好价钱。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的舅公挑了百多斤大萝卜,走了十多里路到街上卖,每斤只卖了五厘钱。气得舅公很多年不种萝卜。
当地人叫红苕为“红绕”。沙土红苕产量高,是无数农家的命根子。缺粮时可以充饥,生吃熟吃,煮着吃,焖着吃,烧着吃。春节前,家家户户把煮熟的红苕切成条,晾晒干,然后在大铁锅里用河沙翻炒,炒成“绕果果”。“绕果果”出锅烫手,左手换右手的欢乐场景深深留在儿时的记忆里。说起红苕,自然就想起卫生院旁的陈凉粉,有豌豆淀粉做出的黄凉粉,有红苕淀粉做的黑凉粉,大碗一角钱,小碗五分钱,那就是我们小时候心目中的麦当劳。几个小家伙凑齐五分钱就可以享受一顿盛宴,你一根我一根,吃得意犹未尽,最后还去舀一大调羹醋,将碗摇了个圈,把沾在碗底的一点点作料一口吞了才舍得放下。有一天晚上,陈凉粉家热闹起来,原来是在出粉条,一大锅水已涨翻翻,陈凉粉光着上身,左手拿个木瓢,右手“啪啪”猛击瓢里的淀粉,木瓢下的孔里一根根金黄的条粉探出了头,瞬间就钻进沸水之中。捞起来每根粉条都有好几米长。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制作粉条,当时只看见他不停地拍打,一颗颗汗水滴进锅里······传统河包粉条有十几道工序:碾磨,精选后将红苕切成小块,或用石磨研磨,或在木桶中细宰;过滤,将磨出的浆用布过滤,反复五次,苕渣可以用作饲料;沉淀,过滤出的浆盛入瓦缸,沉淀湿粉;脱水,将湿粉捞出,在阳光下晾晒。晾晒干就成为常用的芡粉;打芡,沸水勾芡,用棍棒持续搅拌敲打;漏粉,粉团放入漏斗捶打,下漏成条,滚水快熟;出锅,滚熟粉条捞出,在冷水中降温;上竿,冷却后上竿晾晒······
没想到,离开家乡四十多年后,粉条成了河包的支柱产业,据说现在重庆火锅消费的粉条,有一半出自河包,当地有三十几家生产粉条的企业,河包成了名副其实的“粉条之乡”。留在家乡的小同学说前不久还办了个“粉条艺术节”。前年,重庆晚报原副总编辑陈聪先生深夜发给我一张照片,他进小区发现一幅“河包粉条”的广告,当时真的让我既感动又开心。
河包场的土地没有闲下来的时候,收完红苕萝卜之后,开始点冬小麦。开春以后,小麦一天一天疯长。这个时候我们就最爱往麦地里跑,我们关心的不是小麦的长势,关心的是大人们讨厌的马豌豆。马豌豆常常伴着小麦生长,类似于稗子伴生水稻。马豌豆其实就是野豌豆,在我国主要分布于西北、西南等山区和丘陵。我喜欢马豌豆的叶子,嫩绿秀气,整整齐齐就像一枚枚绿色的羽毛。当然,我最喜欢的是马豌豆的豆荚——一般是菱形,两三厘米长,成熟时油黑发亮,里面的种子是我们追逐的终极目标,它的种子比豌豆小很多,比油菜籽大不少。麦地出来时书包里装满了豆荚,剥去荚就得到大把的小豆。去地头削根小竹管,抓几粒小豆丢进嘴里,鼓起腮帮子使劲一吹,豆子就射向了远方。大家很快就分成“敌”“我”两军,奔跑着相互射击。这种乐趣伴随了我童年的春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