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的70年时光底片

  我与一座城 , 相伴相守 , 已有了40多年时光 。

  於史海钩沉中 , 我在这座城市的千年涛声中 , 打捞着它昨天的历史 , 倾 着今天的故事 。

  70年前的十月 , 北京城礼炮齐鸣 , 一个国家在金秋的季节诞生了 。

  那天下午 , 我12岁的父亲 , 正赤足走在去万县城的路上 , 他是陪我爷爷去城里卖扫帚 。 两个月後的12月8日 , 一支叫做解放军的部队从南门口码头登陆 , 一座城市万人空巷 , 欢呼解放军入城 。 1949年的城市记忆 , 是这个百废待兴的城市 , 她的天边亮起了绯红的晨曦 。

  70年前 , 故乡的这座小城 , 在太白岩下彷佛戴着一顶破毡帽 , 几万人口挤在这座老宅院林立、中西式风格结合的破旧小城里 。 传统的多是石门楼、石门墩、天井回廊、画栋雕梁的深宅大院 。 庭院深深 , 瓦缝参差 , 是这座城市古朴而沧桑的历史 。

  1959年10月 , 一个国家迎来了她的10周年诞辰 , 天安门广场举行了盛大的国庆阅兵式 。 这座长江边的城市 , 几条主要马路上也开始出现涌动的人流 , 墙上贴满了祝福与歌颂祖国的大幅标语 , 身穿中山装的父亲也行进在游行队伍当中 , 苍白的脸颊那一天有了幸福的红晕 。 那一年秋天 , 父亲考入了这座城市西郊的一所师专 。

  那天 , 父亲去了城西的西山钟楼 , 身高52米的钟楼在老城中足以鹤立鸡群了 。 父亲站在钟楼下 , 仰望着矗立云霄的钟楼 , 悠扬的报时钟声与江面上轮船的汽笛声合奏成了这座城市的心跳 。 当天晚上 , 兴奋不已的父亲居然还与同学们去城里唯一的一家电影院看了《百鸟朝凤》 。 从电影院出来 , 父亲已是饥饿之极 , 他在昏暗的街灯下 , 看见二马路旁的一家铺子里还在蒸着热气腾腾的馒头 , 他花了5分钱买了一个馒头 , 捂在手里一点一点地吃 。 1959年的城市记忆 , 是一座城市刚刚砸烂大链钢铁的炉子 , 一个少年疾疾行走的身影 。

  1969年国庆 , 出世一个多月的我 , 第一次亲近了万县城 。 父亲毕业以後 , 分配到城里一机关做秘书 。 父亲和母亲轮流抱着我 , 去二马路旁的红星相馆照了一张合影 。 照片上 , 一脸严肃的父亲把语录本放在我胸前 , 母亲的笑容 , 拘谨中依然透出内心的羞怯和幸福 。 1969年的城市记忆 , 她是一个襁褓中的孩子 , 隐隐约约中看到了大人们焦灼的眼神 , 然而 , 她读不懂这个城市到底发生了什麽 。

  1979年夏天 , 我小学三年级的数学成绩考了100分 , 父亲为了奖赏我 , 领着我从老家山梁上步行5个多小时後来到城里 。 城里的夏天 , 我吃上了冰糕 , 最初的一口 , 冻得我的胸口抽搐了一下 。 我还和城里的孩子第一次去长江游泳 , 夏日的江水竟然也刺骨 。 我在和平广场的图书摊前看书 , 蝉鸣在树荫里不停的响起 , 而我坐在图书摊前的矮凳上看书 , 从早晨一直到夕阳西下 。 1979年记忆中的城市 , 它的大街上四处张贴着拨乱反正之类的欢呼标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