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一龙|朱一龙也救不了这部电影( 二 )


且不说这种创作手法多么俗套 。 在影片副线中 , 主角由于心理阴影不敢下水 , 情势所迫 , 才不得已为之 。 在行将淹死之际 , 突然看到母亲在对自己招手 , 便一鼓作气 , 和父亲双双冲出了水面 。
一部以外在矛盾为主的严肃灾难片 , 不突出解决问题的过程 , 而是让主角通过回忆来觉醒 , 用内心矛盾替代事件矛盾来解决问题 , 这几乎是上个世纪的日本动漫桥段 , 使影片产生了巨大的割裂感 。 至于陶虹饰演的母亲在水下向主角招手的一幕 , 更是只能用“可怕”二字来形容 。
人物立不住 , 连带着情感也提不起来 。 故事浮在虚空中 , 越到影片结尾 , 情感越是虚浮 。 只好用大段激昂悲怆的音乐 , 将镜头近景远景来回拉 , 把气氛强行往上烘托 。
用画面替代故事 , 用气氛替代情感 , 这是宣传片的逻辑 , 不是电影的 。 电影的创作思路乃是用故事激发观众心中的柔软处 , 达到共情的效果;宣传片的思路却是牛不喝水强摁头 。
豆瓣上 , 一条高赞的短评是“尴尬又想哭” , 非常精准地表现了观众对这部电影的情绪:确实有角色牺牲了 , 音乐也确实把情绪烘到位了 。 但又实在不像那么回事儿 , 那就勉为其难 , 哭一哭 , 意思意思吧 。
文化的四不像
片中 , 主创借陈数饰演的女领导说出了中国人一种内生的文化属性:碰到大灾害 , 西方的态度是“诺亚方舟” , 强调个体存活;而中国的态度是“愚公移山” , 强调家园存续 。
《峰爆》
家园理念讲究集体 , 这一文化在2019年的国产科幻大片《流浪地球》中有详尽体现:唯独中国 , 才会想出用大型发动机推着地球跑的方式;此外“饱和式救援” 这一概念也反映了这一点:为了重新点燃地球发动机 , 除了主角团队之外 , 还有数十万人在执行同样的任务 。 个体成功与否 , 并不影响大局 。
《流浪地球》临近结尾处 , 人工智能MOSS其实早就推演出了木星点燃计划 , 但从理性角度 , 太空站是人类最后的火种 , 为了保证人类种群延续 , 只要存在1%的失败可能性它就不会这样选 。 而当吴京饰演的刘培强主动烧毁太空站保存的资料后 , 已经不可能再利用太空站延续人类文明 , 于是最终MOSS和指挥中心只得默认通过撞击木星的方案 。
本质上 , 这是一道选择题 , 刘培强选择牺牲自己这艘“诺亚方舟” , 进行“愚公移山” 。
《流浪地球》
《峰爆》显然试图复刻《流浪地球》的这一精神内核 , 然而却只学会了句口号 , 其余全都歪掉了 。
影片临近结尾 , 主副两条故事线的交汇处 , 全部戏份都集中在了洪家两父子身上 。 主创团队的算盘打得极好:让主角在湿滑的岩壁上徒手攀岩 , 途中把父亲踩下去作为着力点 , 牺牲有了 , 英雄也有了 , 甚至还带有一种希腊神话中悲壮的俄狄浦斯情结:通过被迫弑父的举动来完成自身的成长 。
拆开来看 , 每个桥段都相当机智 。 可凑在一起的结果 , 就拼出了一个四不像的大怪物 。
更可怕的是 , 装好炸弹后 , 洪翼舟突然力气耗尽 , 倒地不起 。 可紧接着脑海中一片回忆闪过 , 又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又是日本漫画的创作法——接着一段助跑 , 惊天一跃 , 飞出不知多少米 , 精准抓住了直升机的起落架 , 完成了大团圆 , 然后故事就结束了 。
从高楼悬崖上三级跳远抓飞机的桥段 , 好莱坞在过去三十年拍过无数遍 。 汤姆·克鲁斯、绿巨人、金刚、美国队长……那一刻 , 观众既没看到诺亚方舟 , 也没看到愚公移山 , 看到的是一个长着中国人脸的美式超级英雄 。 新瓶装旧酒 , 所有滥俗桥段全部堆在一块了 。
影片立项之初 , 制作方肯定也考虑到了人气明星的作用 。 朱一龙本身表现也不差 , 本人生得剑眉星目 , 年龄也超过了三十岁 , 演技沉淀了不少 。 无奈这个角色从创作基本面上就全是矛盾漏洞 , 非单个演员可以力挽狂澜 。
有人或许会辩解 , 为什么外国人做得超级英雄 , 中国人就做不得?
《峰爆》
因为中国文化里自古就没有超级英雄的位置 , 正如同我们不能让一个外国人演皇帝一般 。 主旋律创作就应该扎根深处 , 而不是把日漫、好莱坞、希腊神话的一大堆桥段抄来 , 让一个人回忆再觉醒 , 然后突然神力附体 , 化身俄狄浦斯拯救世界 。 这样的创作既不尊重物理规律 , 也不尊重文化属性 。
我们有自己的英雄 , 但我们的英雄绝不能是身着红披风、内裤外穿的模样和做派 。 这跟歧视无关 , 跟能力也无关 , 单纯是两种文化内核最深处的相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