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涛|985、211实习生,在综艺节目洗碗( 三 )


高学历没法兑现任何红利 。 郭涛有时凌晨五点就得起床 , 剪节目艺人的大头照 , 或是搬运重物 。 陪他一起干活的 , 是位来自中山大学的研究生 。 论资历 , 他是参加过两个项目的老实习生 , 但跟刚来的新人们一样 , 做最底层的工作 。 郭涛暗暗佩服他 , 这是一个合格实习生的自我修炼 。
接过节目组发下来的劳保手套 , 郭涛调侃 , 自己真是“来搬砖的” 。
有一次 , 一次节目特辑中有做饭环节 , 嘉宾们留下一两百个脏碗盘 。 正职员工早早离开 , 剩下的 , 由郭涛和那位研究生负责清洗 。 盘子浸泡在油水里 , 两人只能蹲着 , 强忍着恶心洗完 。 凌晨三四点 , 洗碗水全都变成黄色 , 实习生们打包好餐具 , 再搬运到卡车里 。
用知名平台为履历做背书 , 这几乎是所有实习生的共识 。 传媒行业尤其重视实践经历 。 从表面上来看 , 实习生们获得经验与背书 , 用人方获得廉价劳动力 , 这更像是一笔你情我愿的市场交易 。
综艺节目的实习期大多只有三个月 , 只要把这段时间熬过去 , 就能拿到实习证明 。
在祥子的第二段实习中 , 郭涛做过的杂活 , 也几乎是他的全部工作内容 。
整个节目录制现场 , 像一台庞大机器在运转 。 在片场奔走的实习生们则是随处可见的螺丝钉 , 可以被按进任何需要人手的角落 。
一位工作人员让祥子整理资料 , 没过多久 , 又有人让他帮忙整理录音 。 另一个老师远远喊着他的名字 , 让他帮忙做场记 。
场记 , 就是记录现场发生的细节 , 方便给后期剪辑的工作人员找出节目的重点 。
负责场记的是祥子和另一个实习生 。 按照指导老师的要求 , 艺人说的每句话 , 都要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 。 祥子尝试照做 , 可打字的速度远跟不上艺人的语速 。
他请求用语音软件录音 , 先用机器翻译成文字 , 再人工校对 。 对方却一口回绝 , 给出不足以成为解释的解释:“没有为什么 , 我们之前当实习生的时候都是这样做的 。 ”
失衡的感觉开始浮现 。 有时是因为意义的迷失 , 有时只需身边人的一个冷眼 。
每次节目的收尾工作 , 都让疲惫的人们避之不及 。 它们自然而然落到实习生身上 。 打扫垃圾、复原现场 , 祥子搬着冰箱一类的道具进进出出 , 一旁的工作人员连脚都不肯抬一抬 。
郭涛很快意识到自己身处“围城” 。 原本那场看似公平的等价交换 , 在制作公司强大的话语权下 , 渐渐向另一方倾倒 。
加班、熬夜、低薪 , 这些并非围城中人的第一关卡 。 对工作意义发出追问 , 却没有任何回响 , 这是最终导致实习生们对原本“梦想”的叛离 。
5.
/ 叛离 /
有些日子还是值得怀念的 。 祥子第一次加入一支综艺的初创团队 , 人数不多 , 给足了实习生们发挥的空间 。
祥子负责设置户外真人秀的嘉宾路线 。 为了踩点 , 他跑到云南待了六天 , 白天穿着防护衣 , 在悬崖峭壁下看蜂农割蜜 , 晚上回到休息点 , 还要搬出电脑 , 赶踩点报告 。
这个节目 , 祥子跟着团队筹划了两个多月 。 他幻想着众人推敲出来的点子一一落地 , 节目结束时 , 他会在字幕里看见他的名字 。
然而 , 因为小团队抗风险能力弱 , 再加上疫情对影视行业的重创 , 实习结束前 , 祥子目睹了整个项目的流产 。 外部聘请来的工作人员被一个个撤走 , 祥子隐隐感到不安 。 老师找到他时 , 他手里还有没来及上报的选题 。
当项目被宣布无法推进时 , 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 三个月的付出全都作废 , 一股失落感在他们之间蔓延 , 一个实习生当场大哭 。
早在面试阶段 , 吴倩就能感受到公司对新创意的欲求 。 无论是面试环节设置的问题 , 还是七天的训练营 , 节目制作人有意激发这些年轻生命脑子里的新鲜想法 。 那是吴倩最快乐的日子 , 这个充斥着重复、抄袭、山寨的行业 , 需要外部灵感的冲击 。
但那时的吴倩还不知道 , 随着资本的入局 , 综艺节目的竞争却变得无序而残酷 。 深圳本地影视制作机构创始人罗欣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


“资本主导游戏规则时 , 刨去节目的传播影响力 , 一个综艺项目的成功与否 , 主要看项目能否在预算范围内顺利完成制作 。

比如说 , 一档制作精良、口碑很好的节目 , 如果制作成本超出预算 , 那么就算做得再好 , 资本方也不会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