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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字,三藏,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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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琴剑霜月
公元年 ， 长安城外 。
太阳初升 ， 大雾尚未消散 。无数面旌旗迎着咧咧西风飞扬 ， 步骑共七万的黑甲大军 ， 便如冬日的野松林一般 ， 沉寂而又肃杀 。
苻坚今天很兴奋 ， 自继位以来 ， 他灭前燕 ， 降仇池 ， 平前凉 ， 一统中原 ， 将区区东晋纳入掌中更是指日可待 。眼前这旗甲鲜亮的便是他拥有这种自信的资本 ， 他有信心可以超越、超越司马炎 ， 甚至可以超越汉武帝 ， 开创有史以来的版图！他要成为千古一帝！想及此处 ， 他望向眼前一位甲胄在身的将军 ， 以目示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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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将军立即上前施礼 。
“吕将军 ， 此番龟兹之征 ， 有劳了 。”
“为我大秦 ， 为陛下 ， 吕光万死不辞！”
望着这位追随自己老部下忠毅的眼神和满身峥嵘的气息 ， 苻坚满意地点点头 。
“还有一事 ， 此番若能战胜龟兹 ， 一定要找到那个人 ， 把他带回中原 。”
“不知陛下说的是？”
“这个人嘛……”苻坚微闭双眼 ， 陷入了回忆之中 。
三年前 ， 苻坚领兵攻陷东晋襄阳 ， 将高僧释道安迎入长安城 ， 以礼相待 ， 请他宣讲佛法 。不想释道安却道：“陛下请到贫僧不算 ， 如果能将鸠摩罗什请来 ， 那才是了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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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愿闻其详 。”苻坚很感兴趣能令这位高僧推崇备至的 ， 会是一个样的人 。
释道安微微一笑 ， “这个人嘛……”
话说东汉安帝任班超之子班勇为西域长史 ， 将断绝十余年的丝绸之路再度连通 ， 随后驱逐北匈奴 ， 令西域各国再度归附 。而这龟兹国正是西域中一大国 ， 据《汉书》记载 ， 此国“去长安七千四百八十里 ， 户六千九百七十……胜兵二万一千七十六人 。”到了晋朝时 ， 龟兹国中佛教已非常兴盛 ， 而鸠摩罗什正是出生在这样一个环境里 。
鸠摩罗什 ， 一译“鸠摩罗什婆” ， 略称“罗什”或“什” ， 祖籍天竺 ， 出生于西域的龟兹国 。如果翻开他的族谱 ， 就会惊讶地发现这位传世高僧的祖上乃是贵不可言的王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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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龟兹国王的妹妹耆婆长到二十多岁 ， 可谓肤白貌美 ， 花容月貌 ， 上门提亲的贵族子弟自然是络绎不绝 ， 但这些纨绔富二代就压根没有一个能入耆婆小姐的法眼 。这一天耆婆听完佛经回宫 ， 路过的街市 ， 只见人潮涌动 ， 迎面从西门过来一队人马 。小姐定睛细看 ， 只见是兄长陪同着一位异国的公子 。这位公子面容俊朗 ， 身躯魁梧 ， 一双明目宛若皓月 ， 似乎正向自己瞧过来 。耆婆瞬间心里就如同小鹿乱撞 ， 脸颊也不觉红了起来 。
回宫之后 ， 茶饭不思 ， 夜里也是辗转难眠 。细心的王嫂早就看出了端倪 ， 待到小姐红着脸将个中缘由和盘托出 ， 王嫂早就乐开了花 ， 连忙将公主的心思转告龟兹王白纯 。龟兹王内心也万分 ， 这位公子正是天竺国相的次子鸠摩罗炎 ， 人家不仅是军政人才 ， 还精通佛法 ， 这次来龟兹国 ， 正是被白纯请来做国师的 。酒宴之上 ， 白纯便将自己的想法跟鸠摩罗炎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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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的好意我领了 ， 可我是出家之人 ， 而且也没有见过贤妹 ， 这……”鸠摩罗炎显得很是为难 。
龟兹王白纯听到此处 ， 便跟使了个眼色 ， 一旁的侍从立刻吩咐下去 。霎时鼓乐齐鸣 ， 只见一位天仙般的轻歌曼舞 ， 一招一式优雅端庄 ， 鸠摩罗炎不觉看得痴了 。
白纯微微一笑 ， “这便是小王之妹 ， 国师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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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凭殿下做主 ， 全凭殿下做主！”
数日之后 ， 龟兹国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 都城中张灯结彩 ， 各国使节都前来庆贺 。
不久 ， 耆婆公主就怀了鸠摩罗什 。说来奇怪 ， 怀孕期间 ， 公主对佛经的记忆理解能力倍增 ， 而且无师自通了天竺语 ， 周围人对此惊讶不已 。有位智者预言：“这一定是怀了智慧的孩子 ， 当年舍利佛在母胎的时候 ， 其母亲的智慧就高于往常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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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婴儿呱呱坠地 ， 果然如智者所说 ， 这孩子半岁就能说话 ， 三岁识字 ， 五岁博览群书 ， 七岁就背诵三万六千偈颂 ， 九岁随母亲前往佛教胜地罽宾 ， 诵读了杂藏、阿含等经书 ， 可以说对小乘三藏已经非常精通了 。十几岁时返回龟兹 ， 广习大乘经论 ， 讲经说法 ， 名扬西域三十余国 。倘若鸠摩罗什的人生如此展开的话 ， 那么他无疑会成为数千年高僧中的一人 ， 但也许仅此而已 。但恰是因为生在这个华丽的血时代 ， 他的轨迹无可避免地与这些逐鹿中原的枭雄产生交集 ， 也造就了他更加不平凡的生命 。
书接前文 ， 吕光奉苻坚之命 ， 率军远征西域 ， 攻克了焉耆和龟兹 ， 再回师占据凉州 。恰在此时 ， 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苻坚大帝在淝水惨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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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光是什么人？多年来跟在苻坚身边 ， 虽然如今远在西域 ， 但他敏锐的目光依然能够看清中原的朝局 。他很清楚 ， 苻坚一手搭建起来的大帝国表面上风光无限 ， 实际上却是人人心怀鬼胎 。且不说慕容垂、姚苌这样的降将不可能甘心为臣 ， 就是苻家内部的几位爷恐怕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吕光没有选择回中原“救驾” ， 而是留在凉州静观其变 。很快噩耗传至凉州：苻坚死于姚苌之手 ， 中原再度回到了四分五裂的局面 。吕光索性自称侍中、大将军、凉州牧 ， 建立起了五胡十六国中的后凉政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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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此时鸠摩罗什在做什么呢？原来吕光刚破龟兹时 ， 见鸠摩罗什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 ， 实在不知有什么值得皇帝如此重视的过人之处 ， 无非是帅气一些 。为了戏弄他 ， 吕光强迫鸠摩罗什娶了自己的表妹 ， 也就是龟兹国的公主 ， 鸠摩罗什因此破了色戒 。对于立志成为高僧的人而言 ， 这是比肉体的折磨更难以忍受的侮辱 。此外 ， 吕光还让鸠摩罗什骑牛和烈马 ， 想把他摔成残疾 ， 但鸠摩罗什自始至终毫无怨言 ， 只是默默诵读佛经、学习汉语 。后来吕光回师河西走廊 ， 鸠摩罗什提醒他当晚驻扎之地会爆发山洪 ， 吕光不以为然 。结果山洪果然爆发 ， 卷走了数千人马 ， 鸠摩罗什也为之彻夜超度 。至此 ， 吕光方才明白了释道安和苻坚为何看重这个和尚 ， 他的眼神里 ， 有常人不具备的坚定和虔诚 。
鸠摩罗什随吕光在凉州呆了十七年 ， 每年农历五月十三日都会去凉州城郊的莲花山做大型水陆法会 。吕光死后 ， 后凉国力日衰 ， 关中的后秦君主姚兴正在开疆拓土 ， 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邻居 。公元401年 ， 姚兴派姚硕德率领步骑六万进击后凉 ， 后凉国主吕隆不敌 ， 请求投降 。姚兴对鸠摩罗什的大名早有耳闻 ， 忙不迭将他请到了长安 ， 拜为国师 。鸠摩罗什一直想要将佛教在中原发扬光大 ， 也就借此机会主持庞大译场 ， 译出大量佛经 。在此之前 ， 中原地区流传的佛经晦涩难懂 ， 很多经文意义都被严重曲解 。而鸠摩罗什所译佛经忠于原文 ， 而且笔法圆通流畅 ， 典雅质朴 ， 成为了后世流传最广的佛教经典 ， 汉传佛教就此奠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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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位姚兴也是个有点混不吝的皇帝 ， 他心想鸠摩罗什一代高僧 ， 如此的智慧得有人传承啊 。就给鸠摩罗什派了十来个歌姬 ， 还在另外修建了一座房舍 ， 让这些莺莺燕燕好生服侍大师 。鸠摩罗什哭笑不得 ， 但又无奈 ， 只得接受姚兴的一番“好意” ， 毕竟这和当年吕光的折辱完全是两码子事 。春风几度之后 ， 鸠摩罗什还真有了两个子嗣 。一来二去 ， 事情就传到了长安其他僧侣的耳朵里 。众僧看人家大师都已经左拥右抱了 ， 自己内心也不免长草 ， 有了效仿的想法 。鸠摩罗什听闻此事 ， 便将众僧召集起来 ， 将一钵银针吃到了肚里 ， 随即又在脚底板一根一根将银针取出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缓缓言道：“能做到这个的 ， 就可以效法我娶妻生子 ， 否则乖乖念经去！”大家方知国师已经有如此神通 ， 那定力更是不用说了 ， 自己这点修业 ， 是远远无法企及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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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413年 ， 鸠摩罗什圆寂于草堂古刹 。这位生前两度犯 ， 而内心依旧一片坚韧澄明的高僧 ， 焚化后舌根不烂 ， 形成佛舍利 ， 至今仍存 。而更为不朽的 ， 是他所翻译的《般若经》、《维摩经》、《法华经》等诸多经书 ， 对中国天台、净土、禅宗等不同佛教流派的形成有着重大而深远的影响 。彷如从淤泥中盛开的荷花 ， 他坚定而慈祥的目光 ， 从那嗜血凶残的历史阴影里 ， 在今天依旧闪亮！
作者：琴剑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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