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上游?夜雨丨宋六梅：希望之灯

文章插图
希望之灯
宋六梅
【 煤油灯|上游?夜雨丨宋六梅：希望之灯】小时候，爸爸在城里，我们在乡下。
我人生第一个记忆片段是乡下的黑暗。依稀记得，我睡觉起来，迷迷糊糊，从堂屋往外走。我以为是清晨醒来，外面天亮了，结果外面黑黢黢一片。也没一个人，顿时，黑暗的恐惧向我袭来，我害怕极了，蹲在地上，捂住双眼，哇哇大哭起来。
听见我的哭声，外婆从后屋的厨房来到院坝，把我抱回屋。任凭家人怎么哄我，我依然一个劲地哭，眯着眼睛哭。也不知哭了好久，也许是哭累了，我突然醒了。睁开眼睛，看着点亮的煤油灯，才明白已是晚上。原来小孩子，半下午睡到黄昏，睡得恍惚，分不清白天晚上。
在懵懂无知的年代，我害怕黑暗，讨厌黑暗。我喜欢白天，喜欢阳光，喜欢亮堂堂的一切。
乡下，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家人点好煤油灯，昏暗的灯光是那个年代唯一的希望和光亮。
上学了，我常常在煤油灯下读书、写作业。有时，我疲倦了，停下作业，望着煤油灯的灯芯发呆。燃过的灯芯在火中红通通的，有时还吱吱作响，看着看着，心都不知飞哪了，常常走神，也充满了幻想。有时，我会用一根小棍子把燃过的灯芯挑下来，火似乎跳跃了一下，明显亮多了。我满心欢喜，然后继续学习。
煤油灯不仅光线昏暗，而且用的时候还得小心翼翼。一不小心，瓶子就被绊倒，煤油会流出来。记得有次，作业本被流出的煤油打湿了，我伤心大哭，心疼自己的作业本，换个新本子，还得重新做一遍。
闲暇时，我喜欢收集漂亮的玻璃瓶。然后学着大人们用废旧的玻璃瓶、牙膏皮、棉线等做成一盏盏煤油灯。家里用不完，我还送给邻居。看着自己精心制作的煤油灯承蒙大人的夸奖，心里倍儿高兴，那也算孩童时的手工制作。那些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煤油灯，陪伴着我的童年，照亮了我人生的第一步。
城市对于我来说，是个遥远而未知的梦。小学二年级的暑假，爸爸带我去他单位。我在城里住了一个月，梦释然了，眼界开了，新鲜和好奇撞击着幼小的心灵。
城市里最令我羡慕的就是电灯，跟乡下的煤油灯比，真是天壤之别。先不必说那亮堂堂的感觉，就只说那使用的方便，已经让我兴奋和好奇。
当时，电灯开关还是拉线那种。爸爸教我，轻轻一拉，咔嚓一声，电灯亮了，满屋子都亮了，然后，再拉一下，咔嚓一声，电灯就关了。第一次使用电灯，我实在太兴奋，一会开，一会关，不下十次，觉得十分好玩。我笑了，爸爸也笑了。他看着我，满怀慈爱地说：“四儿，好好读书嘛，将来你长大了像爸爸一样，也到城里工作，天天用这电灯。”我使劲地点头。
很多年以后，我都记得这句话，这句话当时成为我读书的最大动力。
小学毕业的那年暑假，我听大人们说村里要通电了，我兴奋得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有电不就是向城市迈进了吗？晚上都亮堂堂了。
整个暑假我都处于兴奋、快乐和期盼之中。那时我大哥高中毕业回来任队长，安装电线的工人们在我家吃饭。我对他们可崇拜了，好奇地问这问那，天天跟在大人们后面，帮帮忙，跑点腿，传个话，照看东西，为那幼小的“城市之梦”而乐此不彼。
终于有一天，一切就绪，队上通知晚上七点试电。下午，哥哥就把家里早就准备好的灯泡都挂上去。椭圆形的灯泡挂在屋中央，掉在半空，里面的灯丝清晰可见。连着灯泡的开关安置在墙上，上面是一个黑黑的、圆圆的塑料盖子，里面掉出一米长的开关线。
七点，我迫不及待地开灯，在灯亮的那一瞬间，心几乎蹦出来。瞬间，整间屋子都亮堂堂，心也跟着亮起来了，那感觉让人终身难忘。
因为第一晚上是试电，据说不收费，于是那天晚上大家都不关灯，亮一个通宵。整个村庄，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人人脸上喜气洋洋，大人们兴奋谈论，小孩们奔走相告，串东家走西家，比比谁家的灯亮。
小山村似乎沸腾了，夜晚中黑暗的历史从此改变。第一次那样亮堂堂，第一次没有黑暗的夜晚，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夜晚。人们兴奋得睡不着觉，夜深了，我在疲倦中睡去，又在兴奋中醒来，直到天亮。
通电，是农村一次历史性的突破，更是农村走向文明的阶梯！历史的车轮继续飞滚，再后来，有了电视、电话，让山村不再孤独与愚昧，让人们看到了外面的世界。电冰箱、洗衣机等家用电器更是改变了农村的生活状态，丰富了人们的物质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