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翱翔九天的丑小鸭 丑小鸭的飞翔梦

1805年初春时节,百花争芳斗艳,中国卓越的文学家纪晓岚去世,享年82岁 。他的一生波澜起伏,留给后人最伟大的文化遗产,便是24卷《阅微草堂笔记》 。纪晓岚以优美的文笔,广博的见识,写尽了鬼神的情状,人间的炎凉,时时都有妙语,看了令人捧腹大笑 。叙事方法天真盎然,雍容淡雅,后来人没有出其右者 。
天幸?斯文不绝,在万里之遥的小国丹麦一座名叫欧登塞的小城里,一个贫穷的鞋匠生下了一个孩子,取名安徒生 。拥挤闭塞的小房间、由死去的伯爵的棺木架改装的木床、满满的书架与贴满图画的墙面,一切显得贫穷却不潦倒,狭小却很温暖 。安徒生的父亲在鞋匠从业人员申请表上写道:“我的妻子和两个孩子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生活,我们窘迫得连火柴都买不起 。”
安徒生的父亲是个与众不同的鞋匠,他虽然过着拮据的生活,却不像其他穷人一样,靠赌博和酒精麻醉自己 。他博览群书,理想高远,坚持己见,是个十分理智且有原则的人 。他多才多艺,动手能力很强,当过鼓手,吹过长笛,还会写诗和剪纸 。当然了,最拿?手?的还是木匠活 。他为安徒生制作了许多会点头的玩具和木偶,只要加上发条,就可以跳舞 。他经常带着安徒生去林荫小道散步,朗诵诗歌,头对头默默地看书,直到夕阳西斜 。
奈何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让他吃苦 。7岁这年,父亲应召入伍,回来后得了精神病,经常在梦中惊醒,大喊大叫,癫狂不已,很快撒手人寰 。安徒生含泪埋葬了父亲,被迫放下书本,子承父业,十岁便成了一名小鞋匠 。跟许多卓有成就的大作家一样,孤独是他们必修的功课 。安徒生从不跟朝气蓬勃的男孩儿玩耍,总是一人默默地编着花环 。他经常一个人在屋里待着,享受着独有的快乐 。这些粗野吵闹的男孩们经常戏弄嘲笑安徒生,还把他的衣服脱掉,检查他是不是男孩 。安徒生将此引为奇耻大辱,一生未能释怀 。
安徒生母亲是个高大强壮的普通家庭妇女,她的脑海里装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 。那个世界充满了各种拥有神奇力量的生命,使得安徒生对所有生命充满敬畏,甚至能够感知一草一木的颤动 。从母亲这里,他学到了万物有灵的思想 。这种对神秘事物的探索和膜拜,与纪晓岚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后来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马尔克斯和莫言,也是从这种神秘力量中汲取了源源不断的灵感 。
为了更多?地?接触艺术,安徒生经常去剧院里跑龙套,不要一分钱报酬,连个盒饭都没有 。他经常看着海报上演员和剧目的名字,依靠想象力拼凑出一幅完整的故事蓝图,完全沉浸在戏剧的世界里,任想象力勃发 。他把自己精心编造的故事说给女邻居听,遭来的却是冷嘲热讽 。安徒生十分愤懑,哭着告诉妈妈,母亲安慰他说,那个女人纯属嫉妒,因为她的儿子不像你一样拥有创作才华 。
1819年初秋,艳阳高照,14岁的安徒生带着几件简单的行李只身来到丹麦首都哥本哈根,正式开始了“南漂”生涯 。当时的哥本哈根遍地老鼠,盗贼横行,毫无道德规范可言 。却有丹麦最多最大的剧院,令全国各地怀揣梦想的艺术爱好者纷至沓来,趋之若鹜 。漫长的冬夜,剧院里灯火通明,乐声嘈杂,短短几个小时的戏剧,演绎着别人的嬉笑怒骂,却足以让观众沉醉其中,忘记生活的艰辛,酣畅淋漓地愉悦,吸取精神食粮 。
安徒生虽然年幼,但他内心成熟,他知道,想要在龙蛇混杂的大城市立足,就必须进入上流社会的圈子 。进不了圈子,就得不到资源,就没有发挥才艺的平台,就会沉沦下流,就会一事无成 。他频频拜访了当时所有成名的艺术家,吃了不计其数的闭门羹,时间一长,这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逐渐引起了一些艺术界大佬的注意,他们给了安徒生一个机会,让他试着登台表演 。安徒生明白,成败在此一举,如果抓不住这次机会,他的一生就永远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了 。
幸运的是,他的表演很成功,得到了几乎所有在座大佬的欣赏 。一位名叫西伯尼的大导演免费教他歌唱技巧,并且每周两次邀请他来家里吃饭,解决了他的温饱问题 。另一位德语教师布鲁恩同样被安徒生的励志故事感动,为他减免了所有学费 。安徒生一边艰苦学习,一边努力上进,终于进了哥本哈根的艺术圈 。
但是以他目前的艺术才能并不能带来任何收入,他只好租住在贫民区的一间储藏室,只要不去剧院和戏剧学校,就坐在暗不透光的窄狭房间里阅读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或者改写自己曾经的小作品 。尽管居住环境脏乱不堪,周围邻居鱼龙混杂,他却没受多大影响,他后来在自传里写道:“我在梦想之路上快乐生活时,不曾注意到环境的糟糕……事到如今,作为一个成年人,回首往事,我才意识到那是一个足以让人沉沦到底的深渊 。”房东老太太时不时向他要房租,不给就要赶他走,并不理会他的苦苦哀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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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有人在欺辱和嘲笑他,有人往他的鼻子里塞满鼻烟,有人抓住他的头发让他喝地沟里的污水,但他不忘初心,一直坚持他的演员梦 。直到三年以后,即1821年深秋,凉风瑟瑟,黄叶纷纷坠地,他遇到一位大学教授,教授说,你不适合当演员,你可以寻找另外一条路,比如,当个作家试试 。你的特长是写作,而不是表演 。
安徒生震惊了,心中的理想彻底破灭,寒冬来了,他在雨雪纷飞的漫漫长夜里食不果腹,没钱租房子,他只好住在富人的屋檐下,圣诞之夜,富人家灯火辉煌,食物的香气缭绕在苍茫的夜空,他仿佛看到火鸡身上插着刀叉向他走来,多年以后,他根据这段亲身经历,写下了传世名作《卖火柴的小女孩》 。不同的只是,卖火柴的小女孩没能熬到天亮,被活活冻死在冰冷的街头,而安徒生度过了漫长的寒冬 。
但是写作之路同样充满坎坷 。他写了好几个剧本,给剧院投寄,一个导演回信说:“你没有任何想象力,却像个精神病人一样迷恋自己的才华 。”安徒生读了,失声痛哭 。
人生如戏,不诉离殇 。没有人会随随便便成功,有的只是有人虽然经历了万般艰辛,依然一事无成,唯余一身伤痕 。成功者都是万里挑一的幸运儿罢了 。
1829年,24岁的安徒生终于写了一本畅销书,名叫《徒步之旅》 。在《徒步之旅》中,小狐狸准备外出追寻自己的未来,老狐狸忠告说:“对于你即将进入的圈子,我只想说一句,永远不要把注意力放在那些叽叽喳喳的小鸟身上,只有那些看着漂亮却没什么头脑的才会把巢筑在高处 。”
1830年,安徒生开始认真地学习如何成为一个童话故事作家 。他写道:“当我还是个孩子,我最大的兴趣就是听各种童话故事,它们至今都停留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些故事有些并不出名,甚至大多数无人问津 。现在,我愿意把更多故事融入我的创作中,将它们写成一部全新的童话故事集 。”
1831年,安徒生第一次登上高山,他被壮丽山河所倾倒,他第一次见识到大自然的博大无垠 。他写道:“我站在山顶看到一个崭新的世界 。”“群山伫立,线条笔直而粗犷,郁郁葱葱的黑杉渲染着浓墨重彩一般,万物都在灰蓝薄雾中朦朦胧胧而光怪陆离……俨然一幅精致绝伦的画作 。”
功夫不负有心人 。1835年,他的第一部童话故事集《讲给孩子们听的童话故事》出版了 。这些故事中包括大家耳熟能详的《拇指姑娘》《豌豆公主》、《顽皮的孩子》《美人鱼》《皇帝的新装》等等 。他给好友写信:“我已经开始创作适合孩子们爱听的童话,而且进展顺利 。在创作这些童话时,我觉得自己仿佛不是在写作,而是确实在对着天真无邪的孩子们讲述这些故事 。”
意料之中的是,安徒生的童话故事非但没能给他带来荣誉,反而沦陷在一片反对声中 。主要三宗罪 。一是口语化 。有评论家言辞激烈地指出:“我们坚决反对杂乱无章的表述方式,即便它十分适用于口语表达 。”二是儿童本性 。当时的主流意见认为,“孩子对自己的重要性是不应该有自觉性的,他们需要监护人的监督和引导 。”而安徒生笔下的孩子都是天真烂漫、无拘无束的,不需要任何成人世界的干扰,也不需要以成人的标准要求孩子的对错,一切依据他们的天性,率性而为 。三是教育与道德观念 。评论家认为孩子的阅读不仅仅是为了娱乐,父母在选择儿童读物的时候还要考虑到它们的教育性和引导性 。而安徒生却用朴实无华的笔调为儿童发声,让儿童成为具有独立性、能说话、会思考的个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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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0年初冬,寒风凛冽,安徒生来到希腊 。希腊是神话的故乡,安徒生在这里深刻感受到神话故事的美妙和幽深 。回去之后,他创作出名留后世的童话故事《丑小鸭》 。起初他将这个故事命名为《小天鹅》,直到成书最后一刻才突发奇想地将其改为《丑小鸭》 。
丑小鸭的故事可谓妇孺皆知 。一只天鹅从小生活在鸭子的世界里,由于长得跟鸭子不一样,鹅立鸭群,于是经历了各种被冷落和被歧视,痛恨自己为啥生得这么丑,这么讨人厌 。时间一天天过去,小鸭一天天长大,突然有一天,她站在河边,发现自己有一身光洁的羽毛,一对修长的细腿,一双美丽的翅膀 。她大胆地展开翅膀,慢慢飞了起来,竟然越飞越高,鸭子们仰着头,嘎嘎地叫着,显得那么渺小,渐渐变成一个个微不足道的黑点 。
大鹏一日同风起,不见地上小蝼蚁 。
无论来自哪个阶层、多大年龄的人都可以在这个故事里找到自己的影子 。其貌不扬的丑小鸭生活在嘲笑和打击中,最后因为自己的天赋和上帝的眷顾长成了一只美丽的天鹅,曾经羡慕?的?成为自己所拥有的,再也没有比这更加美好的事情了 。
《丑小鸭》的出版让他大获成功 。安徒生给朋友写信:“人们一致认可了我是最杰出的童话家 。我对大家的反应十分满意!我非常开心,但我觉的不能高兴得太早,更大的风浪还在后面,我即便?避不过?,但至少手里要握紧一块浮木 。”
有一次,一位朋友带着女儿来到安徒生家中做客,小女孩很友善地将她最喜欢的跳娃娃交给了安徒生,安徒生像变魔术一样让这个娃娃在草地上跳来跳去,孩子玩得特别开心,告别时,安徒生给了跳娃娃一个吻别,告诉小女孩母亲:“等她长大,可以独立读懂我的童话故事时,我怕早已不在人世了吧 。若是那个时候,请你一定要告诉她,安徒生是谁,告诉她我们曾经开心地在一起玩耍,我还吻过她的娃娃和亲爱的妈妈……”
安徒生一生喜欢游历,他说:“阳光将旅行二字写在娇艳的玫瑰花瓣上,无异于一场精神洗礼,促使他平凡的生活绽放出别样的光芒 。”他的旅行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游玩,而是冒险 。他喜欢发掘刺激的新事物,总是乐此不疲地进行着未知的旅途,去那些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地方 。他要逃离一成不变的生活,逃离那些无聊的是非 。
每次旅行前,他都会制定计划,他是一个对旅行非常有想法的人,每次出行前,都会考虑此行的目的、时间以及行程 。他也是一?个?自由的思想者,再详细的计划都不会影响他的随心所欲 。旅行激发了他的灵感,让他获得了源源不断的创作源泉 。他的旅行更像一场精神旅行,这也是安徒生毕生追求的目标 。
旅途之中接触到的人和事为他带来深刻感悟和故事素材,透过他们的经历,他看到世界中许多不为人知的角落,这些角落为他拼凑出一个更广阔的世界,那里充满未知 。他将这些角落里的故事写出来,形成自己的作品,他将自己变身成为一个杂货店男孩,喜欢收集各种写满字的废纸,通过那些文字,他读到各种人的故事,从这些故事里他看到了人类不可捉摸又千变万化的本性 。
安徒生不仅会写,而且会画 。现存的他的画作多达300多幅,这些画在他的旅行中相当于一部照相机,为了留下美丽的风景和触动人心的瞬间,安徒生习惯随身携带一个素描本,随行随画 。他创作了许多以拼贴画为主、文字为辅的图画书,每一本都是为了孩子而作,整个画面充满童趣与感染力,不认字的小孩光看图片就能理解故事大意,可以识字的孩子则可以通过图片旁边的注解加深对图片的理解 。
幽默是安徒生图画书的特色之一 。他希望带给孩子快乐?的?阅读,因此每当内容涉及悲伤成分时,他都以幽默的手法加以改造,让它看起来颇有喜剧色彩 。娱乐性是安徒生创作的又一特色 。他不喜欢在给孩子的书中添加任何说教的成分,他认为情感与理智同样重要,因此,在他的图画书中可以看到许多情感上的表达 。孩子通过阅读,可以不自觉了解到许多动植物、宗教或地理方面的知识,这些都不是特意之举,完全靠孩子的自发习得,因此既可以增长?见?闻又不失乐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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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3年,拥有一颗童心,写了一生童话,生活充满童趣的安徒生老了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英雄暮年,悲心不已 。安徒生终身没有结婚,没有妻子,没有孩子,他虽然声名远播,却依旧孤独寂寥地生活在空旷的房间里,终日呆坐,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充斥脑海,像?萎黄?的落叶 。他的生活陷入忧郁、沉闷的悲观主义中,喜怒无常且不可理喻 。多年风餐露宿的游历让他患了很严重的风湿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他试过许多治疗方法,镇定剂、酒精、放血、海浴,甚至在脖子上放荔枝、吞西班牙苍蝇、在腕关节放芥末等,然并卵 。
安徒生特别喜欢自己的书,而且不容别人不认真对待 。在童话集的封面上,他会写:“我可以提示你一下,现在你手里已经有了一把可以开启他的王国和鲜花大门的钥匙 。”若是童话集的主人不爱惜书,他则会恶作剧一般开个玩笑:“书上的污渍如果令你感到羞愧,你要明白,这本书落在你手里才是最大的羞愧!”
该来的终究会来 。
1875年8月4日上午十一点,安徒生永远地陷入了沉睡,手里还端着半碗没有喝完的粥 。朋友们为他终得解脱感到欣慰:“一声轻轻?地?叹息,他走了,这或许对他而言是一种快乐,因为他走得安详,并没有感觉到死亡的痛苦……我们所有人都视他为挚友,一生缅怀 。愿他安息!”8月11日,在哥本哈根的圣母教堂里,人们向安徒生做最后的告别 。包括丹麦国王在内的数千人参加了仪式,他们为安徒生带来挽歌:“你没有死去 。尽管你将长眠不醒,但在孩子们心中,你永远活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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