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在武汉的小巷,他们扔掉了价值几百万的鲜花( 二 )


年过五旬的王炬清晰地记得 , 从那时起 , 花市的生意就一年不如一年 。 跟着进存不久的D级花会失去品质优势 , 继续保持现状会流失大批非行家顾客 , 因花店可通过电商直接对接源产地 , 花市连涨价提高利润都要受控 , 相当被动 。
26岁的花市店主樊羽却不觉得这会造成多大影响 。 他大学毕业于工商管理专业 , 阳光、健谈、爱用创投圈名词 。 花点时间之类的创业公司在他眼中甚至是需要感谢的 , “他们在用资本帮我们调教客户 , 不买花的人习惯买花后 , 就会来线下” 。
只不过在他看来 , 单洞花市并不具备新时代线下店的样子 。
樊羽的店铺原本是父母经营 , 他从小在这里长大 , 很多店主蹲在门口刷牙的样子让他不禁发问:在市中心这么脏乱差的地方为什么还没拆掉?后来他才从资料了解到 , 开花店原来最初用于下岗员工再就业 , 来的人多了 , 才自发形成了市场 。
看到商机的樊羽立刻在毕业后来花市“革命” 。 凿开一面墙拓宽店面、装冷库、引进进口花……他的策略在前辈的强烈反对声中施行 , 在接连的损失中渐渐奏效 。 日营业额控制在万元以上时 , 他已经有十几名核心员工 , 其中上年纪的只有一位 。
500个SKU和每年15%的增长幅度让后辈信心满满 。 被问及在挑战传统市场是否有压力时 , 他表示有压力的应该是对方 。 “去年我们装修 , 整条街都跟着装修 。 ”他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 “如果告诉他们(营销管理)的方法 , 一定很想学 。 ”
疫情前樊羽店内场景 。 图/受访者供图
然而前辈们已经无力折腾 。
侯穗的店铺面积限制她进进口花 , 拓宽门面就要雇员工 , 处处都要钱 。 王炬2019年的营收只有前一年的一半 , 再算上疫情期间约8万元的鲜花亏损 , 他认定这些就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 “感觉蛮悲观” 。
天色渐暗 , 他没开灯 , 店内黑漆漆的 , 只有他用来下象棋的电脑在发光 。
2020年 , 停滞
比已知损失更令人头疼的 , 是4月2日恢复营业却仍然死气沉沉的市场 。
没什么顾客的花店让花市订单量骤减 , 小区门口只开了“一条缝”的黄色隔离带又挡走了绝大部分散客 , 为复工进的新货再次滞销 , 3月末开业的店主已率先开启了第二轮扔花业务 。
侯穗开业十几天 , 店内最大一笔订单只有几百元 , 还是老客户在线上订购的 。 讲到这里她笑了笑 , 表示这段日子比创业初期难多了 。 “那时候年轻嘛 , 靠体力、靠勤快我们都行 , 这么不行就那么去办 。 现在靠网上了 , 时代在变 。 ”
当然 , 所谓的线上订购不过是微信沟通 。 外卖、快递、闪送只能作用于散客 , 开通后利润低、耗精力;小红书、大众点评对能实地探访的花店客户而言 , 参考价值不高 。 总之 , 受单洞花市的地理和批发属性限制 , 没有店主会打线上的主意 。
而当客户们真正到了线下 , 店主们身在单洞花市的优势也就不存在了 。 装修风格、鲜花品类、物流水平基本没差别的背景下 , 除了打价格战 , 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 。
如今 , 疫情让他们连几元钱的价格战都无处可打了 。 一家家空旷的店铺里 , 花市“老三样”玫瑰、百合、康乃馨成堆挤在水桶里 , 本以为清明节多少能卖点的黄白菊花 , 仍被高高堆在门前的石阶上 。
顾客稀少的日子里 , 店内的百合已经绽放 。
梁宜是花市为数不多的忙人 。 在整条街的店主都闲坐着看剧、聊天时 , 她正拿着一张手写订单和丈夫装货 。 近15分钟的时间里 , 各色鲜花在平车上摞了半米高 , 她叫停要送货的丈夫 , 想检查下它们是不是店内品相最好的一批 。
可这单货并不盈利 。 梁宜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 车上的花是让关系好的花店帮忙卖的 , 虽然不知道对方能卖出多少 , 但她相信它们再待在自己店里 , 很快就会进垃圾桶 。 她扔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