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时文@有饼食 | 尔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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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尔雅
翻阅《事物掌故丛谈》 , 编著者杨荫深说:饼 , 是并的意思 , 也就是用面粉调和使之合并的一种食物 , 其名约起于汉代 , 古无是称 。 饼在汉时名目颇多 , 主要分为胡饼、蒸饼和汤饼 。 胡饼 , 应该为有芝麻(胡麻)的饼 , 或为炊饼、烤饼的前身;蒸饼一路演化出馒头、包子 , 汤饼大体就是面条面疙瘩之类 , 当然这是我粗糙的理解 。 杨先生还提及:诸多面食 , 如馄饨、饺子 , 因为是面粉做的 , 在古时也统称为饼 。
对我这样的70后上海人来说 , 对饼的认知 , 最早始于40多年前国营早餐店里的甜大饼和咸大饼 。 甜者浑圆如小锣 , 饼底微焦 , 饼面柔韧 , 咬下去中空 , 当中是半流质的糖馅 , 时不时会吃到尚未彻底化掉的砂糖颗粒 。 写下这些字的时候 , 我仿佛回到了那时阴冷的上海早春 , 父亲急急买回的大饼、油条、豆腐浆都还冒着热气 , 甜大饼的焦香甜蜜溢出了嘴角 , 敦促我吃饱上学去 。 咸大饼椭长近似大牛舌 , 有零星葱花 , 稍稍绵软 。 印象中 , 父母吃咸大饼居多 , 因为更抗饿 , 还有 , 我没记错的话 , 咸大饼要比甜大饼便宜一分钱 。
有段日子 , 家里突然有了颇多的糯米粉 , 还有几只颇能下蛋的老母鸡 , 似乎都是乡下亲戚带上来的 。 父母是同一家国企的双职工 , 工厂抓生产 , 他们整日忙进忙出 。 那时小学放学早 , 作业不多 , 三四年级的我已经学会了生煤炉 , 淘米烧饭 , 择菜备菜 。 煤炉的使用很费心思 , 第一只煤饼可以烧开水 , 煮熟米饭 , 加第二只煤饼时利用其小火耐心地转锅烘饭 , 这些多半由我负责;随后是第二只煤饼的最佳火力时间段 , 由下班回来的父母掌勺煎炸炒煮 , 这样就能保证早些吃到晚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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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糯米粉 , 有了鸡蛋 , 还掌控着第一只煤饼的使用权 , 当然还有人小嘴馋 , 我开始哆哆嗦嗦摸索着做糯米粉鸡蛋饼 , 半碗糯米粉加两个鸡蛋再加三勺白砂糖 , 耐心地搅拌成均匀的面糊 , 用饭勺慢慢地舀入油锅中 , 借第一只煤饼烧饭前的中小火煎制成鸡蛋饼 , 金黄软糯喷香可口 。 通常一次做七八个 , 除了自己解馋 , 还会给父母留更多 , 让他们到家先点饥 。 小学四年级时 , 班主任诸老师来家访 。 我因为当天学校里受了委屈 , 见了老师也不言语 , 闷着头做糯米粉鸡蛋饼 , 又在母亲督促下为老师奉上 。 小饼得到了诸老师由衷的赞美 , 我的不快也因此更快消散 。 或许 , 那时我便有了美味的食物可以抚慰人心、专心制作食物可以排遣情绪的概念 。
大学快毕业时 , 我吃到了父亲亲手做的饼 。 因为工厂效益不好 , 母亲已经提前退休好几年 , 而父亲在做了许多同事的疏散工作后也无奈下岗了 。 父亲不知从哪里得来一口扁扁的平底锅 , 便开始自己摊葱油面饼 , 还做过一段时间的生煎小馒头 。 母亲更喜欢吃饼 , 我更馋圆鼓鼓肉墩墩香喷喷的生煎小馒头 , 虽然没法和点心店里的生煎比 , 但味道真心不错 。 周末从大学回家 , 吃生煎成了保留节目 。 父亲越来越沉默 , 我捧他手艺好 , 甚至鼓动他上街摆摊没准儿很赚钱 , 他露出笑容又随即否决:瞎七八搭 , 到马路上做生意像啥样子!自家屋里节约点吃了开心点算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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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吃到煎饼果子 , 是工作后不久 , 去学校南区研究生宿舍探望同寝室读了硕士的女友们 。 某位女友带着我去松花江路上的饼摊 , 看着摊主把一大勺面糊在硕大的饼铛上均匀摊开 , 敲上鸡蛋加盐挥撒葱花香菜 , 涂抹甜面酱辣酱 , 搁上油炸过的脆饼 , 然后裹踏实装食品袋 ,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 看得我目瞪口呆 , 女友一把递过来:快点趁热吃 , 我等下一个 , 你再带几个回去 , 我们都觉得好吃 。 咬着满是麦香的煎饼果子 , 嘴里充溢着咸香松脆的新鲜口感 , 心里翻来覆去默念的是:如果能在南区和她们时常一起吃煎饼果子 , 多好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