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风伴雨春来也,天上人间|今日雨水 | 春雨( 二 )


膏者,即是油脂,与酥同类。像油脂一样的毛毛细雨,落在地上,地皮只是薄薄地洇湿了一层,表层的泥土被雨水润泽,变得像脂膏一样,走在地上,便觉得滑滑的,但遥看草色,却又像是大地涂上了一层脂粉油彩。雨水,就在这片彩妆脂粉的润泽下,滑滑跌跌着脚步走来了。
二十四节气,就这样如立春消融的冰雪,如雨水润泽的草色,无声无息地走入我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它是人类与天地之间订立的文字契约。天行有常,地载万物,人居其中,节气周而复始,万物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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挟风伴雨春来也,天上人间|今日雨水 | 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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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洗春容,平田已见龙。
祭鱼盈浦屿,归雁迴山峰。
云色轻还重,风光淡又浓。
向看入二月,花色影重重。
尘封千年的古卷,在世人面前徐徐展开。虽然岁月已经不知经历了多少节气的轮转,但这卷《咏廿四气诗》(P.2624)依然墨色如新,仿佛它在敦煌藏经洞中成功逃过了世间的寒暑。这首诗便是其中咏雨水节气的《咏雨水正月中》。
挟风伴雨春来也,天上人间|今日雨水 | 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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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程棨摹南宋楼璹《耕织图》展现春雨时至,农人耕作的场景。
虽然这卷诗被寄名于晚唐著名诗人元稹名下,但它的辞句却并没有元稹那般雅致迤逦,而是清新俗语,对唐人来说,它将节气的特征如平常话头一般徐徐道来:“云色轻还重,风光淡又浓。向看入二月,花色影重重”,这样的如小儿语般的田园文字,即使在今人看来,也并不难以理解。但其中却有一句话,在今人看来有若天书一般:
“平田已见龙。”
难道雨水这天可以在平阔的田野里看到神龙出没吗?有些解读者引用《诗经·郑风·山有扶苏》中“山有乔木,隰有游龙”一句,认为这里的“龙”当作“茏”,乃是“红草也”,也称为马蓼。在田野中看到马蓼草,确实是春意盎然的状貌。但在古代,人们看到“平田已见龙”这句话,脑海中最先反映出来的,却是《易经》中“见龙在田”这句话。
《易经》如今被认为是一部占卜命理之书,仿佛参透了这本书便可以窥破天机,预测人生的旦夕祸福。从某种程度上说,《易经》确实窥破了一些“天机”,但人事却并非几句卦语可以预测祸福。“见龙在田”这句话的含义,并非如字面意思所述,是田野中出现了一条龙,而是一种天文现象:立春时节,苍龙七宿的角、亢、氐、房、心会先后出现在东方的地平线上,预示着春天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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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太古时代,苍龙七宿的出现就在中国先民的心目中有着重要的意义。根据太史公司马迁的记载,一年四季可以用天空中北斗的斗柄指示的位置来确定。当斗柄指向东方时,天下就是春季。沿着斗柄的方向延长30度左右,将会看到一颗非常亮的星,这颗星被称为“大角”,顾名思义,它在古代被认为是苍龙星宿头上的那只利角(古人角宿从大角算起)。沿着大角再向前30度,就会看到角宿。斗柄指东,角宿开始上升,春季因此到来。所谓的“龙”也就渐渐出现在田野之上。
中国的先民发现,当龙宿从田野上昂然上升时,气候也开始转暖,凛冬的寒雪,随之转为春季的绵绵细雨。龙在古人的心目中,本就与水有关,《左传》作为“龙,水物也。”随春风润泽万物的雨水,也就被认为是东方升起的这条苍龙的恩泽。
二十四节气的创生也是如此,《尔雅·释天》注云:
“岁取星行一次,年取禾更一熟,时有春夏秋冬四序,而每序各分孟、仲、季,以名十有二月,五日一候,三候一气,六气一时,四时一岁,故一岁二十四气。”
听起来玄之又玄,但实际上,它是中国先民对天文的观测与体察总结出的一种表述方式。虽然中国古代的先民尚未意识到是地球围绕太阳旋转,也不知道地球运行的轨道其实是椭圆形,但他们通过对日出日落的观测,却能发现每年在特定的日期会出现昼夜等分和昼最长、夜最长的现象。
于是这四个特定日期就被定为二分二至,按照顺序排列也就是春分、夏至、秋分和冬至。先民为太阳的运行轨迹设想了一条圆形的轨道,也就是所谓的黄道,划分为360°。二分二至之间相隔刚好为90°。再通过观察天空中北斗斗柄指示的方向,划定春夏秋冬四季。二分二至恰好又在四季的正中。
顺理成章地,四季又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呢?比如春天的起始,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它放在冬至与春分之间,也就是45°的位置上。如此一来,先民就得到了立春、春分、立夏、夏至、立秋、秋分、立冬、冬至八个节气。在这八个节气中,每个节气之间再进行细分,均分为三,最终形成了二十四个节气。至于它们的命名,则又系之于当时的天气状况。就像雨水,是因为大致在此期间,春雨时至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