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新京报人文阅读思想图谱|期待直面现实的“非虚构”| 他者

最初的构想里,“人文阅读思想图谱”只是一次出版建议收集尝试——业界需要了解学界发现了哪些闪光的作品,学界也希望出版界能够关注到他们发现的璞玉。于是在2021年的最后一个月,书评周刊集全编辑部之力,向与我们有联系的人文学者、创作者问出了如下三个问题:
您在2021年持续思考的问题;
您在2021年关注到哪部未引起足够关注或未引进出版的作品;
您期待看到怎样的中国原创作品。
最后我们获得的远远超越了“建议”的层次。随着新年的来临,编辑部共收回了74份回答,总字数逾5万字。情感与思辨密度兼具的文字织就一份呈现关联传统与现代、未来与当下的阅读思想图谱,他们以自身生活或研究为维度的阅读与追问,记录下了虽然蜿蜒动荡,但对真挚的爱、对重塑人与人的连接依然充满渴望的2021。
本篇内容为胡桑、程一身两位学者对以上三个问题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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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思考的问题
2021新京报人文阅读思想图谱|期待直面现实的“非虚构”| 他者
文章插图
胡桑 ,诗人、译者、学者
胡桑:这一年我在思考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当代技术,尤其是网络技术,对人的生活环境尤其是内心的改造。借此,我重读了本雅明《拱廊街著作》(Das Passagen-Werk)里的相关论述,尤其是里面关于玻璃建筑的探讨。他认为玻璃建筑是一种空气流通的开放性建筑,这意味着抹除了私人空间中的痕迹,达到了内部与外部、私人与公共、自我与他者之间的隔绝。
本雅明看到了技术在改变甚至带来危机的同时,让我们的生活中出现了乌托邦的想象。我进步一阅读了西蒙东、斯蒂格勒的相关著作,尤其是斯蒂格勒《南京讲稿》,他明确了当下时代的“人类纪”特征,以前的知识和文化出现了中断、悬置,新的知识、文化和社会体系正在形成第二次中断,在构成新的社会。
在“人类纪”,行为不是由社会体系、文化和知识激发出来的,而是大数据和数字第三持存(心理、经验之外的第三持存)“生产”出来。世界的运转变成了一种算法,构成了全球性的数据经济。这是我们的处境。按照本雅明的思路,这是危机,也是乌托邦梦想诞生的时刻,当然斯蒂格勒对此充满忧虑。他去年自杀了。
与之相关的问题是,我们如何看待微博、豆瓣、朋友圈、抖音、小红书构成的数码世界在我们的世界里形成的“中断”?为此,我写了几首诗:《截屏的人》《拉黑的人》《点赞的人》《在人类纪,不然美好点》,做了一些尝试,以后还需要继续思考。
第二个问题,新的共同体及其伦理是什么样的?我重读了南希、布朗肖、阿甘本、埃斯波西托、塞缪尔·韦伯、韩炳哲等人的著作。他们都看到了当代共同体的变形,自我意识之夜到来了,不断被他者打断、中止,数字化媒体让人以匿名方式出场,切近、仪式、尊重、他者消失,爱欲进入了痛苦的垂死状态,个体(Individuality)变成了独体(Singularity),整个时代由焦虑进入愤怒。
但是,正如阿甘本说的,新的共同体是一种到来中的存在,它永不定型,需要我们在与他者的相遇中,不断探寻自我和对世界的“可变”的、友善的态度。在这里面,我对他者伦理十分感兴趣,尤其是列维纳斯的理论。在我的新书《始于一次分神》里,对此有一定的回应。
我试图在阅读中构建一种辨析他者、迎候他者、体认他者的能力,同时也渴望一种自我打开、变形的能力。他者永远保持着陌异,纠正自我的妄自菲薄,前半句话说来容易,后半句话做起来实属不易。这就是我们的共同体境况,我们的书写境况。
程一身:自卡夫卡以来,人与人灵犀相通的美丽神话,被他人终究不可理解的冷酷现实所替代。疫情似乎是对这一文学主题的陡然强化和持续提醒。我说这些是想表明,人与人的关系这个我持续思考的问题,在被疫情袭击的21世纪早期呈现了哪些变异,爱他人变得更艰难,幸福变得更奢侈,甚至简单的与他人相处也失去了往日的安心与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