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们都在尽力把孩子送出大山。李隆恩读一年级前,母亲张红霞带着两个孩子到镇上租了两间民房,每年租金2000元。她和姐姐可以就近读镇上的小学,不用走1小时山路了。
过去几年里,中国在减贫中实施了一项“易地扶贫搬迁”的举措,将这类住在深山里的居民迁出。一项为此实施的5年计划完成了960多万人的迁徙。李隆恩也在其中。她搬到了镇上,不需要租房了。
对于在北京冬奥会的表演,父母们所知甚少。他们几个月里只知道“有老师要来学校,然后选一下,让孩子们唱歌”。
老师选人时,梁佑麟兴奋又紧张,他先是不知道要准备什么歌曲,选定了又怕唱不好。他喜欢参加这种活动。他是这支合唱团里极少数接触过乐器的孩子。
“能选上更好,选不上,咱就当锻炼,下次还有机会。”母亲赵星宽慰他。赵星在隔壁村当信息员,月收入1500元左右。她曾经拉着儿子去离家40里路的县城报名绘画兴趣班,想让他静下心来。
但梁佑麟最终被一组架子鼓吸引。赵星尊重了儿子的意见。价格是3000元,花了她两个月工资。每周六,她带儿子去上课,每学期学费800元。
姥爷“赞助”了一台手拎音响,本来是放在农用三轮车上听歌用的,后来摆在架子鼓旁,供梁佑麟练习时放伴奏用。有一次,学校举行儿童节演出,梁佑麟想去表演架子鼓,他去敲了校长办公室的门,争取到了表演机会,架子鼓坐着农用三轮车去了学校。
这一次,梁佑麟和来自阜平县城南庄镇石猴小学、井沟小学、马兰小学和八一学校的70余名学生,进入了合唱团初选名单。他所在的大岸底小学有7名学生入选,占了全校学生的近十分之一。
2
《奥林匹克颂歌》源自一首古希腊乐曲,由诗人塞马拉斯作曲。1896年,雅典举行的第一届现代奥运会,首次使用了这支乐曲。后来,根据国际奥委会的决定,1960年以来的每届奥运会开幕式,都会演唱这首庄严的奥林匹克会歌。
2018年平昌冬奥会和2020年东京奥运会,这首歌曲的表演者都是著名歌唱家。北京打算让奥林匹克会旗在这些山野孩子的歌声中升起,是一个挑战。
“阜平要举全县之力,首先就是抽调老师过来。” 县城里“最高学府”阜平中学的音乐教师苏志艳和另一名同事是第一批到达镇上的“外援”。
八一学校音乐教师高月在网上找到了这首歌曲的五线谱,“翻译”成第一版简谱。随后,在当地支教的北京市崇文小学原特级音乐教师付宝环把简谱进行了“难度系数调整”,从四个声部改为两个声部,结尾处变成三声部。
拿到谱子时,苏志艳觉得太难了。歌曲有三个篇章,比孩子们平日接触的要长,最难的是,整首歌经常升半个调再降半个调,“曲里拐弯的”。
“即便是经过多年音乐专业训练的人,组成一个比较成型的合唱团,也需要一段时间磨合和排练。”苏志艳说。
但当地的音乐教育并不完备。2016年,退休教师付宝环从北京到阜平支教。她原以为自己是负责培训音乐教师的,到了才发现,她是唯一的音乐教师。
两所小学共享了一架电子琴,付宝环通常在一所学校上完课,就得抱着琴坐车去另一所学校。她每月能保证给每个年级上一堂40分钟的音乐课。时间有限,没法从最基础的乐理知识教起。只能快速地完成一首歌曲的教学,让学生“感受到其中的快乐”。
苏志艳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选人,在初选出来的学生里选出更适合合唱的。她做过小学、初中和高中音乐老师,“孩子一上眼前就知道他(唱得)行还是不行”。
她记得,第一个走上跟前的孩子,见到老师开始犯怵,没发出声来。第二个也是这样。
苏志艳决定换一种方式,5个孩子一组,一组一组地唱他们熟悉的歌。
“好,声音有了,但调跑得找不着家了。”苏志艳听完两组就停了面试,建议先上课。哪个更适合合唱,哪个更有潜力,她上一周课之后会知道。
接下来的一周,孩子们做呼气吐气的呼吸练习,学发声,从唱“do re mi fa”开始练音准。
“他们很渴望音乐,这是最重要的。他会很努力地跟着你学,一遍遍地尝试。”苏志艳说。
音乐老师们后来惊奇地发现,那些“让学音乐专业的人都提心吊胆的”变调处,孩子们几乎不出错。他们靠耳朵和记忆力,记下了整首歌曲的正确曲调。
合唱队员集中在八一学校学习,单独编班,除了每天5个小时的声乐练习,他们的文化课一节也没有落下。团里的二年级学生只有4个,但这不妨碍他们拥有独立的小教室和课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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