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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掘“动物园”
刷子轻扫黄土,青灰色的陶棺露了出来。张婉婉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挪开棺盖,一只鸟的小脑袋出现了,像鸡蛋大小,鸟骨侧躺在陶棺里。那一刻,她忘记了长时间弯腰的酸痛,觉得“惊喜又可爱”。
这个90后女生留着泡面卷发,毕业后入职西安市文物保护考古研究院。两个月前,张婉婉来到汉陵考古队,参与霸陵遗址的考古工作。
惊喜常常出现在张婉婉的手铲之下。有一次,一颗芝麻壳大小的褐色种子藏在土块中,被眼尖的她发现了。“别看它们小,这些都是我们还原古代人们生活历史的证据之一。”欣喜之后,更多是惶恐,她担心自己是不是遗漏了其他种子,有没有破坏现场。
【 藏坑|寻找汉文帝霸陵的他们】这些发现来自于薄太后南陵,那里埋葬着汉文帝的母亲。
除了发现的鸟骨,在其他外藏坑里发现了金丝猴、丹顶鹤、陆龟等十几种动物骨骸,之前还发掘过大熊猫头骨和犀牛的骨骸。南陵西侧的外藏坑还出土了有动物形象的金银器,包括熊、狼、豹子等,具有典型草原文化风格。
“这些动物骨骸分布很有规律,就好像进了动物园,西边是兽区,东边是鸟区。”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动物考古专家胡松梅研究员介绍,陪葬的珍禽异兽也显示了墓主人高贵的身份,还反映了古人“事死如事生”的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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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陵小型外藏坑出土动物骨骸。图片来源:陕西省考古研究院
汉陵考古队,也像是一个“动物园”。
考古队有着自己独特的“土法笑料”。如果仔细揣摩考古队员的名字,马永嬴、曹龙、朱晨露、朱连华、杨彦文等人的名字都与动物有关。曹龙笑着解释:“马啊羊啊猪啊,都围着‘槽’吃饭。现在张婉婉来了,终于有了‘碗’,可以实行分餐制了。”
还有一个巧合。焦南峰是首任汉陵考古队队长,马永嬴是第二任队长,曹龙是副队长,朱晨露是队里的青年骨干。而他们都是陕西人,年龄刚好都相差11岁。
“这其实也象征着我们考古队的传承。”朱晨露来到汉陵考古队4年,这里更像是他的另一个家。从起初的住工地板房,到住村民的房子,再到三个月前搬入的考古基地。不变的是,二十多位队员像家人般地相处。
每天早上7点多,开门的师傅会用陕西话喊一句“开门了”,考古基地大门随之打开。队员们吃过早餐,8点准时到工地上干活,中午再回来吃碗面。下午6点,收工的队员们会在院子里打会儿乒乓球,然后聚在食堂,边吃晚饭边看考古类电视节目。
晚饭过后,是考古人难得的休闲时光。他们会三五成群地外出散步,绕着江村大墓和南陵走一圈,消消食。再晚一些,马永嬴会在会议室里给大家放电影,从好莱坞大片放到国产喜剧。朱晨露偶尔会在院子里吹笛子,静谧的白鹿原上,飘荡着悠扬的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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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白鹿原头眺望万家灯火。受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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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气好”
霸陵的发现,让白鹿原变得热闹,也让冷门的考古行业再次被关注。
考古结果公布后,一拨又一拨的游客来到“江村大墓”石碑处拍照,还有人扒着绿铁丝网观望考古现场。
平日里与黄土、文物打交道的考古工作者,开始面对镜头,一遍又一遍介绍霸陵、讲述发掘过程、强调文物保护的意义。说起这些,马永嬴和曹龙如数家珍,他们记得寻找霸陵的每一个节点、每一份回忆、每一帧画面。
张婉婉面对镜头时,先是紧张,再慢慢变得释然。一天,朋友拿着采访截图调侃她像是“逃荒的”。这也应了考古圈内那句名言:远看像讨饭的,近看像捡破烂的,仔细一问,是考古(队)勘探的。
选择了这份工作,她似乎就与“美丽”告别,不能再穿好看的裙子,整天灰头土脸地跑工地。晚上回到宿舍,鞋子袜子里都能倒出一层黄土。张婉婉第一次在野外挖到人骨时,为它取名“翠花”。但因为害怕,他们都不敢把完整的“翠花”放在宿舍,只好分别保存。
辛苦之外,也有很多乐趣。在黄土高原上调研时,漫天黄沙吹来,戴着草帽的考古人,伴着西游记的主题曲,开始搞怪摆拍;休息时,大家躺在草垛上谈天说地;在深山老林里,围在一起看鬼片;爬上高高的山坡,眺望远处的十里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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