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语|通往艺术的道路不止一条( 二 )


毛:看来这是一个感性的世界,与测定以及数据没有太大的关系吗?
小川:当然,所有的数据都是经过测定之后准备好的,但是,就是在这些数据的基础之上,我还要在更高的水平与更高的次元上裁决,最终只能看音是否能打到我的心坎上。
毛:对音的裁决原来是这样的啊。不过,钢琴是需要手指的滑动,这与试听中的音究竟是什么关系呢?小提琴需要手腕与胳膊的动作,这是不是说明人的肢体活动与音之间存在着某种关系呢?对此,你怎么觉得呢?
小川:它们之间是有关系的。当我在练琴的时候,最初是从听觉与肢体的感觉起步的,然后发觉音有时很怪,于是马上修正自己的肢体动作,音又怪了,于是再修正肢体动作,周而复始,并以此向更高的境界提升。我觉得体育运动员也是这样的,等提升到了一定程度时,人就会进入到一个“地带”(ZONE),一旦进入到了“地带”,包括肢体与内心,就会成为一体。这个时候,就要看我们是否能进入到这个地带,同时作为一个表演者,也会去想象自己的音是否能传达到观众那里。
小说与音乐以及双语写作
毛:这完全是一个艺术的世界。比如,一位小说家写小说。所谓小说,就是故事,当然也有文体框架。故事要树立一位主人公。不过,有时,小说家虽然最开始的构想是让主人公死去,可是,主人公却不死,怎么也死不了,乃至到了小说的结尾还是不死。小说虽然是虚构的,可一旦主人公被树立起来后,他(她)本身就会被赋予生命,同时对小说家本人发起反攻。所以,一位好的小说家越是无法把控主人公,小说就会写得越好。反过来,越是能把控主人公的小说家往往写不出好的小说。音的世界怎么样?究竟是完全能把控得好,还是不能把控,有点儿不可控的好呢?
日语|通往艺术的道路不止一条】小川:这个只有到最后才能明白。比如,我每年都与交响乐团合作,在上千人的音乐堂演奏钢琴,尽管我练琴练得已无懈可击,尽管演奏时也能进入自己的地带,但有时突然会出现“哎呀,糟糕”,怎么会发出这个音,这的确是我无法把控的。这跟毛先生刚才所说的主人公的反攻是一个道理。为什么会出这个音啊,我自己真的不明白。演奏完了再回想一下,这样的情景是会出现的。同时,能够出现这样的情景,才是真正的音。
毛:恰恰是因为这样的违和感,才有真正而强势的你。我的写作用的是日语,这对我来说是一门外语。作为母语的汉语跟日语就像展开了一场拳击战。如果一直用日语写的话,我的母语就会受伤,这说明两者不可能同时并进。没有一方的引领,另一方就跟不上来,所以我会让日语今天先休息一下,明天再来工作。我读《音的记忆》深感作为音响产品的现场与作为一位艺术家的现场是并存的,两者并不是对立的,而是融合的。如果你感到自己也有这样的瞬间的话,烦请介绍一下。我觉得你一定会体验到一个理性与感性粘合的瞬间。
小川:是的。我在演奏时有很强的念头,我想演奏成这个样子,想弹出这样的音。与此同时,比如在研发音响产品时,我想制造出这样的音与这样的音响,于是就会跟团队所有的成员传达我的想法。当然,这个传达用的是语言,不过,让所有人同时进入一个地带是困难的。尽管如此,我会跟每个人解释,不厌其烦,一个一个地突破,告诉大家我的意思是这个。于是,最终就会迎来我希望听到的音。这个时候跟我演奏时的念头是一致的。比起我个人来说,这是团队的收获,我所得到的喜悦当然是成倍的。(责编:孙小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