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故作高深”的让·鲍德里亚、德勒兹,乱用概念有多严重?

后现代主义哲学家的批判与解构,自出现起就为人们理解并反思现代生活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启示。然而,读过他们作品的读者,可能也不会忘记他们晦涩而艰深的笔法,甚至不知所云,无法忍受,读不下去。这实际上是大多数后现代主义哲学家给人留下的印象。
上世纪90年代,有一位叫艾伦·索卡尔(Alan Sokal)的美国数学家决定模仿后现代主义哲学家的写作方式,套用大量高深的科学概念,以一种“故作高深”的方式写一篇后现代主义“深度文章”。完稿后,他把文章投给了一本专于刊登社会理论的杂志《社会文本》(Social Text)。讽刺的是,文章竟然成功发表。这在当时让人不得不怀疑《社会文本》和后现代主义理论的真实理论水平。而索卡尔的恶作剧也瞬间激起千层浪。《社会文本》则回应称他们以为这只是科学者的尝试性写作,刊登论文并不代表认同其观点。
索卡尔随后邀请比利时物理学家让·布里克蒙(Jean Bricmont)加入,共同吐槽、批判后现代主义的文本。他们对拉康、鲍德里亚、德勒兹等哲学家的作品展开分析,指出他们到处充斥着对物理学、数学等学科词语的乱用,而正是这些看似高深的技术词语修饰了他们的写作。他们的引用原本是向读者展示他们如何博采众长,尴尬的是,在知识高度分工的时代,他们本身也无法理解物理学和数学,在索卡尔和布里克蒙看来,他们乱用术语到了离谱的地步。这在当时可谓是一场“世纪之战”。包括诺姆·乔姆斯基(Noam Chomsky)在内的学者也支持了索卡尔和布里克蒙。
在这一背景下,两人出版了《时髦的空话:后现代知识分子对科学的滥用》一书。如今该书的中文版也由浙江大学出版社“启真馆”出版,下文经“启真馆”授权节选自第8、9章,内容有删减,标题为摘编者所取,部分原著中文译名有修改。值得一提的是,这并不意味着科学就是绝对正确的,其实科学有时也同样可能是傲慢的、自负的。注释见原书。
原文作者| [美]艾伦·索卡尔、[比]让·布里克蒙
摘编| 罗东
科学|“故作高深”的让·鲍德里亚、德勒兹,乱用概念有多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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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髦的空话:后现代知识分子对科学的滥用》,[美]艾伦·索卡尔、[比]让·布里克蒙 著,蔡佩君译,浙江大学出版社·启真馆,2022年1月。
1、鲍德里亚的“隐喻”和“望文生义”
让·鲍德里亚的社会学作品挑战,也刺激所有当代理论。他以嘲弄,也以极度精确性,解开既成的社会描述,沉着自信兼幽默风趣。
——《世界》,1984
社会学家与哲学家让·鲍德里亚,以其对于真实、表象和幻觉的思考著称。在这里,我们想将注意力放在鲍德里亚作品比较少被注意的面向,也就是他经常使用科学和伪科学的术语。在有些情况中,鲍德里亚用到科学概念的方式很显然是隐喻性质的。譬如,他写到海湾战争时:
最不寻常的是,真时(即时)(real time)与纯战争的预言随同虚拟(the virtual) 对真实(the real) 的胜利, 这两个假设同时实现,在同样的时空,毫不留情地彼此追逐。这是一个标志:事件的空间已变成一个带着多重折射的超空间(hyperspace with multiple refractivity),而战争的空间确然变成非欧几里得式的空间了。
——鲍德里亚,《海湾战争没有发生》
好像有一个断章取义地使用技术性数学概念的传统。在拉康处是圆环面和虚数;在克里斯蒂娃处是无穷集合;这里,又有了非欧几里得式空间。但是,这一隐喻又能意谓什么?欧氏几何的战争空间到底是什么样子?顺道一提,“带着多重折射的超空间”(hyperspaceà réfraction multiple)既不存在于数学中也不在于物理学中;那是鲍德里亚式的发明。
科学|“故作高深”的让·鲍德里亚、德勒兹,乱用概念有多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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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妮·霍尔》(1977)中,一路人(左一)高谈阔论,其实并不真正理解麦克卢汉(右一)。麦克卢汉为传播学家,著有《机器新娘》《理解媒介》等。
鲍德里亚的作品中充斥着从数学和物理学中提取的类似隐喻,例如:
在历史的欧氏空间中,两点之间最短的距离是一直线,进步和民主之线。但是这只有在启蒙的线性空间里才是真的。
在非欧氏的世纪末空间,不祥的曲率成功地使所有的轨道偏斜。这无疑是和时间的球面性(sphericity)(在世纪终结的地平在线可见,一如地球的球面性在一日终了的地平在线可见)或引力场的细微扭曲有所相关……通过由历史向无穷的回转,这一双曲曲率,这个世纪本身正逃离它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