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瓦列夫|清末民初,外国人眼中的北京春节:爆竹声中福运到( 三 )


当年,前门外廊房二条是“灯笼一条街”,其主要产品是“宫灯”,至于元宵节小孩子们玩的走马灯、兔子灯等,多为小孩家长所做。哥伯播义是1848年在浙江宁波传教,他的《市井图景里的中国人》主要记述江浙一带的景物,但灯节的记述与老北京灯节无异。老北京宫灯制作享誉中华,德国人约翰·拉贝在著名的《拉贝日记》中,也曾记述老北京春节的灯:“中国的灯笼也要比我在欧洲见到的任何一个都漂亮。每年全国的人都要举行灯笼节。”他所称的“灯笼节”,即正月十五上元节。
此外,日本人冈田玉山等编的《唐土名胜图会》对元宵节时老北京的灯节也有所记录。他们认为灯节“真是圣代娱乐”,“自初春八日到十八日,细剪百绣,其美无法言表。每家楼檐挂着花灯,火光灿烂,像是天上群星相连照耀”。并且提到了当年出现在灯节里的冰灯“宛如白玉成列,白银交织,贵贱汇集,无不称赞”。而今,北京城里再也见不到冰灯了,他的描述是让人神往的。
对拜年习俗很感兴趣
与欧美人不同,日本人对中国的春节乃至其他节日并不陌生,因受中国文化熏陶和影响,有些中国节他们也视为自己的节日来过。丸山昏迷在《北京》一书中,专门记录了老北京的春节。丸山昏迷(1895—1924)是学者和采访人员,民国之初在中国工作多年。有人评价“最早接触北京的思想家和文化人,实际上是丸山昏迷君”,他曾拜访过李大钊、周作人,翻译过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应该说是一位对华友好的人士。在《北京》一书中,他详细介绍了老北京春节前后的热闹场景。他从正月初一介绍到正月十九的“燕九”,除了有市民民俗活动外,还介绍了庙会、灯节等。在介绍腊八粥时,他称之为“百果粥”,“类似日本的七草粥”。腊月二十三祭灶,他称之为“灶台祭”,并说“灶神是周礼五祀之一,几千年来一直流传至今”。
丸山昏迷笔下的中国春节,与西方人的记述有很大不同,字里行间表现出中国民俗文化对日本民俗文化的影响之深。他在“桃符”一节中写道:“在日本,从二十五开始装饰注连绳和门松,以增加新年气氛。在中国,松树一般认为是墓地用树,不吉利,代之以桃符,又名‘门神’,有守门驱鬼之意。”他对“门神”的解释和溯源,与中国民俗介绍的一致。像对联(楹联、春联等),西洋人看着莫名其妙,不知写些什么,但有文化的日本人都看得懂,因为他们识汉字。丸山昏迷对节日出现的春联很有兴趣,他不但认为各行各业的春联“句句贴切”,并“着实让人感受到中国是名副其实的‘文化之国’”。
北京春节习俗,古风遗存,有古代的风韵,丸山昏迷是很仰慕的。他对京城拜年习俗很欣赏:“拜年时,如果不是很亲密的关系,一般不进家里拜年,而是将贺年用的大红名片交给那家伙计。即使是关系很好的人,也只是在会客室上些茶水,备些茶点招待而已。不像日本招呼客人喝屠苏酒,品尝美味佳肴。”对北京的庙会,他称之为“开庙”,介绍得很详细,并称“开庙相当于日本的庙会,有每年举行一次或两次的,也有每月都举行的”。在《北京》一书中,他列举了京城主要庙会的资料,有些庙会如今已无人知晓了,如什么“掸尘会”、“曝经节”、“晒虫节”等等,是很有趣的庙会史料。此外,他称厂甸庙会为“古董市”,并说春节时“能遇到平时很难见的珍品”。
科瓦列夫|清末民初,外国人眼中的北京春节:爆竹声中福运到
文章插图
叩拜长辈和祖先牌位 摄影:赫达·莫里逊
丸山昏迷的《北京》表面上是本旅游书,其实是学术著作,作者在介绍北京时,时时以日本为参照,从各个角度将北京和日本比较,并对两种进行了评价。像蜜供,他说“相当于日本给岁德神等神的糕点”等,既有对中国文化正面肯定的部分,也有对其负面加以否定的部分。比如,他对老北京春节时“女子绝对不出家门”,春节休息时“大抵是在喝酒、赌博中度过”,持否定态度。总之,丸山昏迷的《北京》说明作者并不昏迷,他记录下的老北京春节是有趣的,也是有益的。更重要的是,他与另外其他来华的日本人不同,他既不是军事间谍,也不是来猎奇的。他确实是搞学问的,体会到了北京文化的博大精深和丰富的积淀,对所描述的事物充满良好的情感。
宫里学民间过春节
近年,有人将清宫里过春节,视为“民俗”了,其实它只是皇家习俗,与民俗不是一回事。清廷过年的习俗是照抄民间的,并非他们所创造。美国学者罗友枝在其所著的《最后的皇族》一书中指出:清宫过年时“北京许多辞旧迎新的风俗习惯都被宫廷所仿效。皇室在各宫各院到处贴‘福’字,立门神避邪,十二月初八日给神佛供腊八粥,十二月二十三日送灶神,旧年三十和新年初一燃放爆竹以净化内廷。像北京的普通居民一样,皇帝也在正月初一吃饺子,正月十五在各祭祀场所献元宵也表明新春佳节的结束”。罗友枝被誉为“国际清史研究领军人物”,又是美国亚洲历史学会会长,他的分析很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