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狐爷和獾叔( 三 )


獾叔还有些像獾的习性,他特喜欢钻山洞。有一次,我们在一块玩,他说,“我们到石灰窑上去烤地瓜,烧玉米吃吧?”我准备去地里刨,他说,“跟我来!”他带我们来到一个洞穴,哎呀,洞里啥都有啊。我们取了地瓜、玉米,花生,到石灰窑上,美餐一顿。
獾叔胆子特别大,自己可以在坟茔地里待上一晚上。有一次,捉迷藏,附近我们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他。后来,他说,在一个挖空的坟墓里头,睡着了。
獾叔的这些习性,不知是本性,还是偶然,造成了他后来的悲剧。
在獾叔十六岁的那年秋天,狐爷家发生了灾难性剧变。
自从人民公社以来,猎户都被捆在种地,农业学大寨上。各种野物快速繁殖起来。出现了野兔满山跑,野猪野獾到处拱的景象。
我亲历了一件趣事。傍近过年的一个早上,我还在睡梦中。听到父亲喊我,“快起来啊,逮兔子啊!”我一骨碌爬起来,穿上衣服就蹿到院子里,问:“兔子在哪儿?”父亲指了指草垛,我心领神会,抄起扫把,围住草垛的一个洞口。当兔子试图逃跑时,被我一扫把,父亲一扫把,打在地上。好大好肥的一只兔子,真是搂草打兔子,捎带办了年货,过了一个好年啊。
其实,野兔的大量繁殖,对庄稼损害并不大。而野猪野獾乱拱乱吃,严重破坏了庄稼,给农业生产带来影响。于是,消灭野猪野獾成了一项紧迫任务。
生产队里开会,部署逮杀野猪野獾工作。还给予奖励,每逮杀一头野猪野獾,计二百个工分。还特别鼓励,狐爷这些老猎户要积极带头。
会开完了,狐爷犯了嘀咕,做与不做成了问题,纠结的吃不好睡不好。他想,自从听了狐仙的指点,不仅有了儿子,而且非常平安。如果开了杀戒,神灵怪罪下来怎么办?不做吧,生产队又有要求,确实那些野猪野獾也在作孽。正在狐爷犹豫之际,他那个半痴的婆娘说话了,“你不是有支地枪吗,你把它埋上,野猪野獾自己踩上,说明它该死,又不是你亲手杀的。”
狐爷一拍大腿,笑骂:“你这个傻娘们,今天还还真是赛诸葛了!”
狐爷决定用这种方式参与猎杀行动了。
狐爷一旦作出决定,就开始做准备。当天晚上,从木箱子拿出那支地枪,擦拭起来。
灯光下看那枪,是一根约一米长,直径五公分的铜管,管上有些孔,管的一头堵着,另一头有一个机关,连着撞针。将火药混上砂子,用一根绳子拉起撞针,埋在地下。一旦猎物踩上或绊上绳子,撞击引爆,这根管子便旋转着飞起来,砂子便扫射起来。由于地枪发射的是个扇面,猎物一旦碰上,非死即重伤。数不清有多少猎物,倒在这枪口之下。
这天,狐爷在擦枪时,总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到枪冷冷的。他重新擦上黄油,用布裹上,放了起来,想沉些日子再说。实际上,对一个洗手多年的猎手来说,还是有一个结没解开。
过了几天,村里一个猎户逮了一头野猪,奖了两百个工分。狐爷便下定了决心。
那天晚上,金黄的月亮挂在中天,黑幽幽的山谷,显得异常神秘。狐爷将枪埋在一个山洞口,这儿离野獾糟蹋庄稼最多的玉米地不远。野獾经常出没,狐爷埋好枪就回家了。只等明天来收猎物。
一连过了四天,没有动静。狐爷并不着急,因为他这次本来就是顺其自然的。
到了第五天晚上,狐爷去看了一遍,就回家来了。他突然感到乏的慌,就上炕睡了。朦胧之中,那个狐仙老者又来到他面前。这次他不再和颜悦色,而是怒目相对,斥骂道,“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忠告,又要大开杀戒?”说着又向后一招手,一头野獾呲牙咧嘴,迎面冲来。狐爷“啊”了一声,惊醒了。
狐爷坐了一会儿,心还是怦怦直跳。于是,披上衣服又向埋枪的地方走去。
狐爷走在去田野的路上,天色已是后半夜了。万籁俱寂,凉凉的秋风,吹的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就在快要到埋枪的地点了,他突然听到玉米地里“唰啦唰啦”一个劲的响,不一会儿蹿出一个黑影,急急地向山洞跑去。狐爷的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儿,只听轰隆一声,地枪响了。那个黑影惨叫一声,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狐爷疯跑上去,借着月光一看,“啊”了一声,一下子也倒在地上。
等狐爷醒了的时候,他儿子欢,我獾叔公的尸体也入敛了。狐爷嚎了一声,“作孽啊!”又昏了过去了。
獾叔因为好钻山洞的习性,踩了狐爷的枪。现在,带着满身的砂子,真钻山洞去了。
埋葬了獾叔,狐爷一下子老了,四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像五十多岁了。他那半痴的婆娘也彻底疯了,不久就不知疯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