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繁华(沈阳师范大学中国文化与文学研究所教授)
2020年新冠病毒肆虐,自然要翻阅那些与疫情和灾难相关的小说。比如《鼠疫》《霍乱时期的爱情》《白雪乌鸦》等。疫情对经济活动产生了重大影响,但文学生产个体化的特殊方式,使这一领域没有受到打击。因此,这一年仍然有很多值得我们阅读的文学作品,比如王蒙的《笑的风》,冯骥才的《艺术家们》,贾平凹的《暂坐》,迟子建的《烟火漫卷》,邱华栋的《十侠》,王松的《烟火》、艾伟的《妇女简史》、钟求是的《等待呼吸》,赵本夫的《荒漠里的一条鱼》,腾肖澜的《心居》等。这些小说不是面对疫情的写作,因此也大大缓解了我们因疫情的焦虑或恐惧。这些小说让我们知道,世界上除了灾难,还有更多美好的事物。
文章插图
一
王蒙《笑的风》(作家出版社)从上世纪50年代末写到2019年,通过傅大成人生阅历,写了乡村、城镇以及北京、上海等世界上那么多的地方;他写了爱情、婚姻,写了文艺,更写了时代。因此,这是一部内涵丰富且有新意的小说。傅大成的爱情和婚姻,按他那个时代的人来说,够得上“一波三折”。傅大成先后经历了两次婚姻。第一次婚姻的白甜美只有小学文化,身体和厨艺优势因时间而渐次跌落,文艺青年傅大成因难以满足精神需求而厌倦她并最后分手。第二次婚姻是与京城副教授、作家杜小娟相亲相爱。杜小娟风情万种,才情逼人,傅大成一见钟情,遂由偷尝禁果公开同居然后重组家庭。傅大成是文艺青年,1958年他的诗歌《笑的风》引起了麻烦,他因此“没能入党”。1966年,“政治运动开始,才到Z城供职的傅大成,由于写过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文艺作品,被斥为放毒若干若干”;1978年,傅大成的好日子来了。傅大成的爱情、婚姻和文艺道路,都有鲜明的时代性。从这个意义上说,《笑的风》既是小说,也是“大说”。特别是王蒙的小说,从《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一直到《笑的风》,都密切联系着时代的风云变幻,个人的命运是时代风云际会的一部分。
冯骥才的《艺术家们》(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历史跨度没有王蒙《笑的风》那样漫长,但同样与历史有关。小说写的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后一群艺术家的故事。“三剑客”楚云天、洛夫、罗潜,在那个特殊年代共同坚守着他们的艺术沙龙。尽管环境压抑气氛灰暗,但他们终于迎来了改革开放的大时代。就在一切都变得更好的时候,三人却在未经宣告中分道扬镳:洛夫被商业化浪潮裹挟,最后自杀;罗潜在社会底层尽失艺术才能;只有楚云天,在艺术领域保有赤子之心。小说提出了一个充满悖论的问题:在赤贫的时代,那些艺术家们没有地位,但他们艺术家的气质无形中保有了一种平民的“贵族精神”;当物质生活有了极大的改善,艺术空间有了更多自由的时候,精神世界却危机四伏茫然无措。冯骥才要追问的不仅仅是艺术家的问题,小说中的问题显然具有普遍意义。
贾平凹的《暂坐》(作家出版社),是他继《山本》之后的又一长篇小说。与《山本》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不同,《暂坐》是一部写当下众生的小说。写众生从梦写起,做梦的人是一个异国女子伊娃。说是异国女子,主要是身份和面目,其言谈举止与西京城里其他女子没有不同,在西京留学五年,日夜浸泡在西京文化中,内里早已是西京人了。《暂坐》中又有一位叫羿光的作家,羿光是个名气很大的作家,书房摆满了各种古玩,地上地下犹如一个博物馆。看见羿光就想起了庄之蝶,但羿光既不是庄之蝶也不是贾平凹。《暂坐》以西安为背景,讲述的是充满了欲望的城市和这个城市里一群中年女子在追求经济独立、精神自由、潇洒、时尚的生活中所遭遇的困境,以及困境中展现出的复杂人性。她们艰辛、慌张、挣扎、焦虑和恐惧,是爱和希望在精神深处支撑着她们前行。用贾平凹的话说,《暂坐》是“用平铺直叙的‘泼烦琐碎’写出世间纷纭的众生相和对这个世界的‘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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