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第一个工作日，我们在讨论如何辞职( 四 )

一掉进去就是三十年。
羁绊了的鸟儿还是会怀想从前在林间自由飞翔
池塘里的鱼儿还是会怀念从前在湖里自由遨游。
到南边的荒山去开垦
做个本分人安于田园的日子吧
十几亩的房子
其中八九间都是草屋
榆树和柳树的树荫遮住了后院
桃树和李树排列在房屋的前面
远离人群和村落，远远地看到有炊烟袅袅升起
有狗吠声来自深巷，有鸡鸣声来自桑树巅
庭院朴素简洁，没有尘埃，
心里没有杂念，没有是非，
在樊笼里太久了
终于回到自然的状态
（《归园田居》译文）
陶渊明在《归园田居》（其一）里，把生活分成了两种：一种是活在牢笼里，一种是活在自然里。这样一来，陶渊明的辞职就完全不是一般的辞职，不是辞去一个职位，而是要辞掉一种生活。一下子上升到了不仅文艺而且哲学的高度。
一个说法广为流传。陶渊明当县令不久，有上级来检查，官僚体制里的上级大抵猥琐、昏庸，于是，陶渊明感叹：我怎么能为了五斗米而向乡里小儿折腰。就辞职了。
这个戏剧性很强的故事也许有夸张的色彩，但突出了陶渊明之所以辞官，是为了自己的尊严。但这个传说可能会误导人们，以为陶渊明辞官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是因为不服比自己差劲的人当了比自己更大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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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很多人的辞职，是因为待遇不高，是因为人际环境恶劣。当他们辞掉这个职务，是为了那个更高的职务；当他们辞掉这个公司，是为了到那个公司获得更好的发展。这种辞职人们往往它叫做“跳槽” 。跳槽式的辞职，往往是从一个牢笼跳到另一个牢笼，不过是另一个牢笼有更好的笼子和更好的饭菜。如此而已。
陶渊明的辞官，不是因为自己的官当得太小，也不是上级对他不够尊重，不是为了获得一个更高的职位，也不是为了去一个更好的衙门；而是官场这种体制，给予他的是和他内心相违背的生活方式。
对于陶渊明而言，尊严不是面子，不是官的大小，而是能不能做一个自己想做的人，能不能做一个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生活的人。如果违背了这个原则，就是损害了自己的尊严；如果顺应了这个原则，就是随顺了自己的内心并保有了自己的尊严。
陶渊明的辞职，不是利益的计较，而是生活方式的考量，是坚持自己的生活方式，还是随波逐流，沿着社会设定的轨道滑行？陶渊明辞掉的，不是一个什么职务，而是一种生活方式，而且是一种社会认可的、几乎是唯一的生活方式。
在几乎无可选择的情况下，还坚持自己有所选择，不仅有所选择，而且选择的还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选择，显现了个人在任何时候任何社会，其实都可以凭籍自己的意志力和信仰，从而对于自己的生活方式有所选择。也就是，不论在什么时代，在什么社会，我们其实都可以选择我们的生活。
这是陶渊明的辞职最惊艳之处。他的辞职向我们显现了：我们很难做到佛陀的境界，但如果向外能够时时领略自然的美，不忘我们只是大自然里的一个因子、一片叶子；向内能够时时保有人的深情，那么，不论穷和富，都可以度过美好的一生。
今天的我们
既可以活得很“陶渊明”
【2021年第一个工作日，我们在讨论如何辞职】又不必放弃世俗的丰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