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类阅读是什么( 二 )



这些评论使得读者从紧张的叙事里解脱出来,也让叙事节奏有张有弛,控制的极有分寸 。在《刀锋》的开头毛姆写道,“我以往写小说,在动笔之时,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疑虑 。我所以把这本书叫小说,是因为我给它起不来别的名称 。”

但是,同样采用了“元小说”的叙事,马原和毛姆的追求却大向径庭 。马原讲究的是叙事的“虚构性”,他在作品里对这一性质供认不讳,在他与读者的对话里,他不断强调的就是自己所叙事的其实全是他杜撰的,并且时常夸耀自己的虚构技巧 。在《西海边无帆船》的结尾处,他突出了作家所具备的虚构的权力,“为了写这个故事的结尾,我似乎应该翻一翻有关的外科书籍……我决定省下这五元两角五,凭想象杜撰,我想我也许能行 。虚构是我的天分 。”

毛姆曾声称自己的在麦尔维尔的巨著《白鲸》中发现了一种写小说的最为方便有效的方法,“作者自己在讲述故事,然而他并不是主角,他所讲的也不是自己的故事 。他是小说里的一个人物,同小说里的其他人物存在或多或少的联系,他的作用不在于决定情节而是作为其他人物的知己者,仲裁者和观察者……他把读者当作知心人,把自己所知道的,所希望的或者害怕的都告诉读者,即使他自己不知所措,他也同样坦率的告诉读者 。”

毛姆认为这一方法有助于读者对人物产生亲切感,从而增强艺术真实性 。有意思的是,马原自己也多次提到《白鲸》这部作品,并将其列为对自己最有影响的三部小说之一,他自觉地运用了其中的对话模式,突出的是叙事的虚构,阅读他的作品,读者仿佛面对一个文字游戏 。

马原的“元小说”意识与中国古典传统中出现的类似情结有着截然相反的趋向 。《红楼梦》的开头就对小说来历有所交待,而叙事过程中也出现了作者本人的名字,不过这种叙事方法在这样的传统小说中只是为了制造一个真实的幻象,让读者感到故事的真实可信 。而马原的叙事则是使叙事人和主人公产生游离感,以维持客观化的效果,这也是他建构自己的“叙事迷宫”的方法之一——让读者迷失在作者、叙事者、以及主人公的错位中 。

二、叙事圈套

有的评论家指出:“他实在是一个玩弄叙事圈套的老手,一个小说中偏执的方法论者 。……马原的小说主要意义不是讲述了一个(或几个片段的)故事,而是叙事了一个(或几个片段的)故事” 。

从某种角度来说,马原的叙事方法很像“莫比乌斯带”,一个可以描述无限循环的最原始的模型 。对小说创作的大胆创新,以及叙事的“自觉”让他的“叙事圈套”得以确立 。

马原通过这样的方法主观干预了叙事的正常进行,消解了故事的真实性,将读者的注意

力从对故事的迷恋上往叙事者及其行为上吸引,形成了一种新的艺术效果 。这在小说的叙事艺术上是有重大意义的 。

在长期的发展中,小说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对现实世界的仿真的尝试 。为了达到这样的效果,很多作者开始自觉地抵制小说叙事中的主观性 。叙事主体开始往叙事后隐藏,使得故事显得更为真实 。而被叙事的事物则扮演了一个虚幻的主体 。小说中的第一人称成了背后的事物客观性的傀儡 。过去,虚实的个性特征只能表现在一些外在的方面,主要是表现形式的异同上 。而马原的小说中终于出现了独立的叙事人 。并且有了独立的意识,在吸引着读者的注意力 。马原通过虚化叙事者的叙事,来追求叙事者的真实,亦即叙事者的客观性 。这可以看作现代小说叙事自觉的表现 。

叙事自觉代表着一个可以被叙事的世界的诞生 。这种世界的诞生本身就象征着多样性和无穷的可能性 。而这样的叙事也是追求着这样的一个目标,即表述世界的多样性和可能性 。它使得叙事更加自由,能够在叙事者的层面上自由的改变叙事的面貌,提供了这个世界的另一种可能性 。这也应证了马原在《虚构》中的一句话:“我讲的只是那里的人,讲那里的环境,将那个环境里可能有的故事 。”这是一种叙事技巧,用故意的虚构来反虚构 。这就是所谓的“叙事圈套” 。

而马原的叙事技巧与他在小说文本中对时间的处理是密不可分的 。他本人也曾说:“我大概是一个一直思考时间并利用时间来作我文章的作家 。”

三、时间意识

“许多年以后,面对着行刑队,奥雷连诺上校将会想起那久远的一天下午,他父亲带他去见识了冰块”。在这里,马尔克斯的叙事时间从现在走进将来,又从将来回到过去,“许多年以后”这个时间状语超出的自然时间,与其说表达了一个时间长度,毋宁说它表明的是一种时间意识,它是一个意识到的时间跨度 。故事在发生的时候带有一种宿命感,其结局注定的不可逃避的 。这种预叙手法,在戴卫·赫尔曼主编的《新叙事学》中又叫“预示叙事”,乌里·玛戈琳给我们的解释是“关于言说时尚未发生之事的叙事:预言、预测、预演、计划、推测、愿望、筹划,等等” 。同时,它还说:“这里的决定因素是时间和情态,而不是体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