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经常饿肚子】有一天晚上,我记得是夏天,半夜起大风,把屋门刮得山响,我惊醒之后发现屋门大开,父母都不见了 。吓得我既不敢关门(怕父母回来发现我关门打我),又不敢睡觉,一直瞪着眼睛熬到天亮 。
我还记得第二天是星期六,为什么记这么清呢?因为我哥前一天晚上就被送去我奶奶家了 。每到周末,我奶奶都要做好吃的犒劳她大孙子,我是“孙女”,她是不要我去的 。
我小时候住的学校职工宿舍,离河坝只有五十米不到,以前我父母打架滚河滩,邻居奶奶蒸菜豆子(细长长的那种)蘸酱油给我吃之后,她孙女就背着她奶奶打过我一回,警告我再敢去吃她奶奶的东西,就把我扔河里喂鱼 。
我不会游泳,也没她有力气,很怕被她拖到河里 。只能忍着饿呆呆地坐在家里,中午的时候,没听到动静的邻居奶奶过来看见只有我一个人,问我爸妈去哪儿了?吃饭了没?我撒谎说爸妈去逛街了,我已经吃饱了 。邻居奶奶又走了 。
晚上的时候,父母还没有回来,那时候只有单位有电话,没有手机这种东西 。我也不敢和任何人说,只好继续忍着 。半夜醒来,父母还没有回来,实在饿急眼了,我把牙膏挤出来一点儿,一小口一小口的吃,那时候没有现在的牙膏还有水果口味的,那时候只有中华牙膏,难吃的很,吃了几口就开始犯恶心,我放下牙膏,又在灶台上找到做菜时遗漏的一根粗粉条,粉条太硬了,我躺回被窝里,像现在的孩子吮棒棒糖那样,把粉条的一端放进嘴里,用口水一点点润软后慢慢吞咽 。
那个晚上醒来好多次,都是饿醒的,还有一次是翻身时,粉条扎进喉咙里疼醒的 。那种饿的滋味就像用真空机把肠胃里的空气都抽光一样,胃壁紧紧贴在一起,痉挛抽搐,像有双手反复把胃像毛巾一样拧紧,再拧紧,甚至一翻身都感觉控制不住力度,使不上劲,用力过猛,直接摔过去而不是翻过去一样 。
到了星期天,上午,太阳特别高的时候,我妈终于回来了,一身的泥水,头发上还有青草 。她抱着依旧躺在炕上的我,放声大哭 。我就静静的躺在那儿,她的泪流到我嘴里,我就吃了,咸咸的,比牙膏和粉条有滋味多了 。
那天之后,我妈说啥就是啥,我甚至很少反驳她,大概是意识到她再不爱我,也总比活活饿死强吧!毕竟只要妈妈在,我就能吃饱肚子 。
那一年我刚刚十岁,看到左邻右舍的一些哥哥姐姐们上山砍柴,觉得很好玩,就想和他们一起去砍 。在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跟我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大哥说好,叫他第二天去砍柴时喊我一声 。我家所住的集镇要到砍柴的山上,得有十多里路 。大哥大姐们去砍柴一般都是清早起来炒饭吃,吃了以后再出发 。可我却因为没有家长同意,也没有告诉家里我要去砍柴,所以早晨没吃早饭,只是在临出发时给奶奶说了一声我出去玩了就跟他们几个大的走了 。刚开始我肩上扛着在家里偷偷拖出来的扁担,学看哥哥们的艺,将捆柴的绳子绾在扁担上,镰刀别在腰间,有精有神地走在队伍里 。可谁知还没走到山上,我的肚子就向我提意见了 。但在这前不靠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兜里没有一分钱的情况下又能咋办呢?我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到了山上,大伙都在各忙各的,但我由于从没砍过柴,不知咋办,其中的一个大哥哥停了下来教我方法,我也学着砍了起来 。砍了不一会,肚子又告状了,我想再坚持一会等大家砍好了就能回家了 。可是心中是这样想的,肚子却不这样想,饿得心里慌慌的 。就这样心中越慌就越没劲,越没劲就越砍不动柴,我索性坐在那里不砍了 。这时哥哥姐姐们都围拢来,问我怎么了,才知道我没吃早饭,但大家也没有办法,只好加快速度,好早点下山回家 。等大伙都把一担柴砍好后,我还是刚开始砍的那一点,当即有个大哥哥提议,一人再砍一点,帮我凑个一二十斤,免得我放空 。但这时的我,只想着早点回家,就说我不要柴火了,只想回去 。他们见状,也只能依我的了 。我饿看肚子,扛着扁担又跟着他们往回走 。肚子饿着,脚下走着,心里想着,眼睛望着,越走越饿,真是恨不得把肩上的扁担扔了 。我越来越走不动,离大家也越来越远 。幸好前面的哥哥姐姐们发现我掉队了,就停下来等我 。有一个大哥哥转回来接我,他扛过我的扁担,拉着我向前走 。这时一个姐姐说,到前面屋场想点办法吧 。大家又向前走,到了屋场后,这个姐姐走到一户人家,向在家的老奶奶说了我的情况,老奶奶二话没说,立即从家里端出一碗饭和一碗菜 。也许是年龄问题,我连谢谢都没说一声,接过来就狼吞虎咽地一口气将饭菜吃了个精光 。老奶奶问我还添不添,我才说多谢您了,我吃饱了 。吃过饭,大家又出发了,我跟在后面连走带跑,总算没再掉队 。等到离家大概还有六七里的地方,我爷爷正提着饭往我们这里赶来 。原来我家见我没回家吃早饭,到处找我,后来听别人说我跟别人砍柴去了,我爷爷才来给我送饭的 。顺便说一句,我们这个地方是早上干一早晨活,然后回家吃早饭,早饭一般都在八点以后,甚至有九点的,所以家里的饭送的有点晚 。这一次砍柴,柴没砍回一根,却尝了回饿肚子的味,还躭误了爷爷半天的活,真是得不偿失,但也叫我记了几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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