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铁生的《老海棠树》的原文( 二 )


作者在文章的前两句就谈到了如果有一块空地他会种上海棠树,为了纪念奶奶 。文章还写到了作为一个孩子爬树的经历和心情,希望任何事都可以在树上解决,如吃饭,睡觉等,同时也把孩子的天真描述的十分透彻 。“奶奶站在地上,站在屋前,老海棠树下,望着我;她必是羡慕,猜我在上头是什么感觉,都能看见什么?”初看这里让人觉得孩子的天真浪漫,总是把一些复杂的事情简单化,奶奶怎么会兴趣更没有时间猜“我”在上头看到什么 。然而仔细想想,作者的这句话有另一层蕴意 。
奶奶作为一个带有地主成分的人,在当时的社会里是属于下等人,被人唾骂的,而作者这时就是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者,因为他的父母都有工作,其身份地位比奶奶要高 。就像这时作者描述的一样,他坐在树丫上,而奶奶站在树下向我望着,她也希望可以像“我”一样,站在我的位置上,看我可以看到的风景 。
【散文】史铁生:老海棠树

史铁生的《老海棠树》的原文

文章插图
如果能有一块空地,不论窗前屋后,我想种两棵树:一棵合欢,纪念母亲;一棵海棠,纪念奶奶 。奶奶和一棵老海棠树,在我的记忆里不能分开,因为奶奶一生一世都在那棵老海棠树的影子里张望 。
儿时我常爬上去,一天天地在那儿玩,奶奶在树下喊:“下来吧,你就这么一天到晚待在上头?”是的,我在那儿看小人书、射弹弓,甚至写作业 。“饭也在上头吃?”她又问 。“对,在上头吃 。”奶奶把盛好的饭菜举过头顶,我两腿攀紧树丫,一个海底捞月把碗筷接上来 。
“觉呢,也在上头睡?”“没错,四周都是花香呢 。”奶奶只是站在地上,站在老海棠树下,望着我 。她必然是羡慕,猜我在上头都能看见什么 。
春天,老海棠树摇动满树繁花,摇落一地雪似的花瓣 。奶奶坐在树下糊纸袋,不时地冲我唠叨:“就不说下来帮帮?你那小手儿糊得多快!”我在树上胡乱地唱歌 。奶奶又说:“我求过你吗?这回活儿紧!”我说:“有我爸妈养着您,您干吗这么累啊?”奶奶不再吭声,直起腰,喘口气 。
夏天,老海棠树枝繁叶茂,奶奶坐在树下的浓荫里,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了补花的活儿,戴着老花镜,一针一线地缝 。天色暗下来时她冲我喊:“你就不能去洗洗菜?没见我忙不过来吗?”我跳下树,洗菜,胡乱一洗了事 。奶奶生气了:“你上学也这么糊弄?”奶奶把手里的活儿推开,一边重新洗菜,一边说:“我就一辈子得给你们做饭?就不能有我自己的工作?”我不敢吭声 。
奶奶洗好菜重新捡起针线,或者从老花镜上缘抬起目光,或者又会有一阵子愣愣地张望 。有年秋天,老海棠树照旧落叶纷纷 。天还没亮,奶奶就起来主动扫院子,“刷拉——刷拉——”邻居都还在梦中,那时候她已经腰弯背驼 。我大些了,听到声音赶紧跑出去说:“您歇着吧,我来,保证用不了3分钟 。
”可这回奶奶不要我帮:“咳,你呀!还不懂吗?我得劳动 。”我说:“可谁能看见?”奶奶说:“不能那样,看不看得见是人家的事,我得自觉 。”她扫完院子又去扫街了 。我这才明白,曾经她为什么执意要糊纸袋、补花,不让自己闲着 。
她不是为挣钱,她为的是劳动 。什么时候她才能像爸和妈那样,有一份工作呢?大概这就是她的张望吧 。不过,这张望或许还要更远大些——她说过:“得跟上时代 。” 所以在我的记忆里,几乎每一个冬天的晚上,奶奶都在灯下学习 。
窗外,风中,老海棠树枯干的枝条敲打着屋檐,摩擦着窗棂 。一次,奶奶举着一张报纸小心地凑到我的跟前:“这一段,你说说,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耐烦地说:“您学那玩意儿有用吗?就算都看懂了您就有文化了?”奶奶立刻不语,只低头盯着那张报纸,半天目光都不移动 。我的心一下子收紧,但知已无法弥补 。
”“奶奶!”“奶奶——”她终于抬起头,眼里竟全是惭愧,毫无对我的责备 。但在我的记忆里,奶奶的目光慢慢地离开那张报纸,离开灯光,离开我,在窗上老海棠树的影子那儿停留一下,继续离开,离开一切声响,飘进黑夜,飘过星光,飘向无可慰藉的迷茫……而在我的梦里,我的祈祷中,老海棠树也随之轰然飘去,跟随着奶奶,陪伴着她;奶奶坐在满树的繁花中,满地的浓荫里,张望复张望,或不断地要我给她说说这一段到底是什么意思 。
这形象,逐年地定格成我的思念,和我永生的痛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