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认真思考,我们的前半生
作者:黎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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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有一部热播的电视连续剧《我的前半生》 , 来自亦舒同名小说 。 但剧情已将原著改编得“面目全非” , 一点儿也不亦舒了 。 罗子君在丈夫出轨失婚之后重新站起来 , 不是靠和闺蜜开撕、抢夺人家的“霸道总裁”正牌男友上位 , 从一个男人身边漂流到另一个男人身边 , 而是真正的靠自己重新出发 。 在亦舒的小说里 , 她的女主角都是些狠角色 。 这些女人都是亦舒 , 骄傲、独立和自我 。 她们先是在爱情里苦苦挣扎 , 一旦遭抛弃 , 即刻独立自主 , 生出三头六臂在事业上狠下功夫 。 这种决绝和刚烈是被逼迫后的表演 , 站在她们身后挥着鞭子的并不是男人 , 而是生活 。 作为都会女性代言人 , 亦舒原著真正透出女性独立的风骨 。 在亦舒《我的前半生》里 , 子君想:“最佳的报复不是仇恨 , 而是打心底发出的冷淡 , 干吗花力气去恨一个不相干的人?”就是这么大气凛烈 , 此一去海阔天空 。
发出“我的前半生”的感慨 , 主要是中年危机的女人 , 也许是因为 , 前半生的任性光亮 , 与后半生的辛苦落寞 , 对比实在太鲜明、太残酷 。
许多女孩子的命运 , 其实自生下来就注定了一条路 , 你的家庭背景有多好、你有多漂亮、你有多聪明 , 这些几乎要陪伴你的前半生 , 不管你做多少努力 , 都很难改变 。 一直要到你结婚的时候 , 命运才会突如其来地大改变 。 昔日很弱的可以彻底大翻身 , 昔日很强的却可能沉沦入泥底 。 都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 , 无论怎样理解 , 婚姻都是女人在成年之后改变命运的重大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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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向婚姻之前 , 有些姑娘过得很顺利 , 平静而安全地度过了前半生 , 或者来自家庭教养、长辈保护 , 或者是因为自身性格的温和随缘、顺其自然 。 还有一些姑娘 , 整个半生 , 都靠自己双足跋山涉水 , 跌跌撞撞寻找往前走的路 。 无人指点 , 于是会撞壁受伤 , 无人保护 , 于是跌倒只能苦挨 。 凭着美貌与蛮勇 , 把人生苦难都一一试来 。 多少青春浪掷 , 许多错事叠加 , 才懂得从容行路 。 但是 , 跨入了婚姻的门槛 , 也还是没有一劳永逸 。 即便颠倒众生过 , 即便郎情妾意过 , 在眼前逐渐展开的后半生还很漫长啊!谁知道明天会有谁擦肩而过 , 谁又知道那些路过你的生命的人会留下什么痕迹?有了生命 , 有了身体 , 就有了生老病死 , 就有了宠辱 , 有了得失计较 , 有了无明和烦恼 。 前半生的同甘共苦 , 生儿育女 , 也不能完全保证下半生的安全 。 在这个诱惑重重的世界上 , 对一个现代女性来说 , 永远要有这么一种心理准备:重新开始 , 重新进入动荡 , 重新寻找 , 重新赢得欢喜——不管因为什么原因 。
如果说结婚是女人的一次重生 , 把自己绑入一个家庭 , 而家庭拥有的 , 就是你所拥有的 。 那么 , 当这个家庭破裂之后 , 没有伴侣可以依靠 , 她就得积极些 , 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 抛头露面 , 努力工作 。 并因此显得过分入世 , 以及过分手爪利落 。 后半生还要出来谋生计的女人 , 往往因此给人看轻 , 背后的心理是 , 她是一个没人可以依靠的人 。 但正如亦舒师太说的 , “现今还有谁会照顾谁一辈子 , 那是多沉重的一个包袱 。 所以非自立不可 。 ”当男人在自夸一般地说自己“出走半生 , 归来依然是少年”时 , 女人可能是“告别呵护与欺骗 , 不再抵押我的下半生” , 这些年来 , 无数这样标本一般的人、标本一般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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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忽梦少年事 , 梦啼妆泪红阑干” , 站在时间分界线的女人 , 冷眼向过去悄悄回顾 , 最易感怀“我的前半生” 。 水落石出一般 , 看到人生的真貌 。 不是人性凉薄 , 是人生太无常 , 我们要历经各种的诱惑 , 各种的煎熬 , 还要承受死亡和病痛 。 没什么好哭的 , 哭什么也解决不了 。 两条船联结在一起时 , 曾携手看到过很多风景 , 体验过短暂浮生里爱的含义 , 现在挥手擦舷而过 。 要怪只怪人生太漫长 , 当初说好的共度一生 , 奈何只能走到半途 。 正如张爱玲在《半生缘》里写的那样:“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 回不去的 , 除了岁月 , 还有自己 。 ”
“几乎所有的好姑娘 , 轰轰烈烈 , 翻云覆雨 , 曾经沧海之后 , 想想自己的后半生 , 想想也无风雨也无晴 , 想要找个老实孩子嫁掉 , 就会想起清华男生 。 这已然成为一种时尚 。 ”作家冯唐在《万物生长》中如是说 。 说得好像女人的前半生都如烟花绚烂 , 后半生都注定要灰败黯淡 。 说得好像男人就没有中年危机 , 越过山丘之时不曾失落 , “喋喋不休 , 时不我予的哀愁” , “喋喋不休 , 再也唤不回温柔” 。 其实 , 每个人的后半生都意味着返航 , 而返航常常比出发时还要惊险、还要孤独 。 你面对的不再是充满诱惑(无限的可能性)的全世界 , 只是被惊涛骇浪重重阻挠的一个家 。 怀揣梦想的火种走得有多远 , 梦想破灭后返回的路就有多远 。 啸而去的时光中 , 前半生总是意气奋发 , 后半生总是饱经沧桑 。 环顾四周 , 谁又不是这样 , 风景尚未来得及细细欣赏 , 却在跌跌撞撞里闯入了另一条河流 。 而后握在手的 , 是不是半生的明媚与苍凉?
【请认真思考,我们的前半生】无论如何 , 能够认真思考“我的前半生”是好事 。 现实中往往是 , 我们浑浑噩噩半生 , 直到遭遇某个危机事件 , 某种稳定的生活方式发生了崩塌 , 其后又艰难重建 , 这其实正是我们深吸一口气思考生之意义的机会 , 尽管大多数人思考之后依旧浑浑噩噩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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