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说出寂静一词作者：黎荔辛波丝卡|波兰诗人

作者：黎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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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说出寂静一词】辛波丝卡，波兰诗人，是文学史上第三位获得诺贝尔奖的女诗人，被公认为当代最迷人的诗人之一，享有“诗界莫扎特”的美誉。她有一首著名短诗《三个最奇怪的词》：
当我说出“未来”一词，第一个音节便已成为过去。当我说出“寂静”一词，我就立刻打破了这种寂静。当我说出“乌有”一词，我就在创造一种无中生有。辛波丝卡以文风简洁见长。她的诗歌清晰简洁，她的戏谑和造词习惯，令她的译者头痛不已。这位活了88岁的女诗人，常把“怀疑论”挂在嘴边。她最喜欢的短语是“不知道” 。她这样说过， “诗人——真正的诗人──也必须不断地说‘我不知道’ 。每一首诗都可视为响应这句话所做的努力，但是他在纸页上才刚写下最后一个句点，便开始犹豫，开始体悟到眼前这个答复是绝对不完满而可被屏弃的纯代用品。于是诗人继续尝试……”《三个最奇怪的词》正是基于这种不断的自我怀疑、自我叩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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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认她说得对，诗歌所涉及、反映和揭示的命题，既是最生活化的也是最抽象化的，既是最根本性的也是最终极性的，既是最不可捉摸的也是最有意味的。这是一段艰辛的无限探索之旅，哪有什么一蹴而就的事。不过是通过心灵的搏击飞腾，不断扩大我们内心中的生活范围，还有我们这小小地球悬于其中的天地。你说“寂静”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如何用诗性意味来展开“寂静”这个词？在辛波丝卡那里，三个最奇怪的词，是人类关于生命、命运的终极追问，所谓“寂静” ，就是我们在这个命运之旅中无法回避的孤独与悲戚的状态。一个人一生中若不了解生命悲凉的底色，那么他身上就没有那种寂静的存在。我觉得， “寂静”只有在打破的时候，才能向我们展现出来吧？比如，繁华如烟花盛开，胭脂翡翠，檀板金樽，峨眉曼睩，燕歌赵舞，可是，喧嚣极尽、璀璨极尽，也终会散去，沉入寂静无声。当红尘消歇、繁绕不再，远远隔开了一段距离，你静心去听，听到了那些你曾经听不到的声息，此时是寂静的，充满了寂寥的意味，有世情穿透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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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我曾站在午夜时分的过街天桥上，感受我居住其间的这座寂静的石头森林。灯光依然闪烁，但行人寥寥无几，过往车辆稀少，大街上空阔安静，仿佛和白天的热闹、拥挤是两个世界。遥远的车声，让城市显得寂静荒凉；多少人睡去，多少颗心醒来，回忆，在这个时候，充满忧愁和悲伤。天桥下，路边倒着三三两两的共享单车，有一个烤冷面的小推车还在出摊，小摊上悬挂的灯，随风摇晃，忽明忽暗。昏黄的灯光下，老板正忙活着客人的吃食，白色的炊烟从小车里飘出来，温暖着偶然路过的夜行人。我走出了很远很远，一回头，还能看见那个寂静的小摊，那盏风中摇曳的灯。抬头看，头上是群星闪亮的深蓝色的夜空，下面是大地上孤独的游荡者，四周是那么寂静，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我知道，有些人、有些故事正在悄悄上演，就像不安的海底暗涌不息……在那一刻，午夜的寂静，那么深刻地向我展示出来。寂静本身不是空无所有，而是喧嚣繁绕之后的悠长余音，或是，细碎的潜息被听到之前的平淡。我也愿意如辛波丝卡那样，在自己的文字里静默，对世界既全力投入，又保持适当距离。一个看似寂静的人，其实是一个在寂然中感受生命流淌并经历内心风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