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制衣厂招工（制衣厂都是女工） _近的

世纪之交的那年，我成了一名打工妹。作为八零年出生的农村女孩，这几乎是我不可更改的命运。我记得很清楚，我南下广州那天，是个乍暖还寒的日子。我和同村的几个年轻伙伴，从孝感老家出发，坐公交转大巴，再坐火车，一路风尘，奔到广州来。东西南北中，发财到广州，是当年一句非常响亮的口号。

比我年长一些岁数的人，早就有过南下的经历。在他们绘声绘声的讲述里，广州是一座充满魅力的城市。尤其是女孩子，凭一张高中毕业证，可以找一份不错的工作。那时我刚高考落榜，悲伤失意之余，于半年前，去县城学会了电脑打字。想着以后，在城里找一份打字员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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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有位同学在广州天河区一家玩具厂打工，过年回家时，我们聚了一次，她告诉我，你会电脑，完全可以面试办公室文员，工资高，又轻松。我被说动了，想想待在老家，总归没有出路。于是，抱着改变命运的想法，和几个老乡结伴南下寻梦。

从广州火车站走出来时，我惊呆了。尽管我早就听闻过广州站的名号，但我没想到，一个火车站竟然这么大，广场上密密麻麻全是人。人群里夹杂着各种各样的方言，我背着包，紧紧地跟在同乡后面，生怕一不小心，和他们走散。从火车站出来，再转坐公交，最后到了嘉禾镇，有两位同乡在附近的望岗工业区，待我们把行李安顿好，便带我去她们工厂，先熟悉一下环境。

那家玩具厂，有一独栋厂房，共三层楼。厂子不大，但据说有近千人。厂门外，一排商店。有两家店的名字很奇怪，叫士多店。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士多是什么意思。而开店的人，多半都是广东潮汕人。他们是做生意的好手，几乎只要工厂的地方，就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老乡带我们来，其实只是认下门，待明天早上，我们好来见工。每年春节过后，厂里都会流失一些工作，也需要补充新人。当然，一般只招女工。厂门前贴了招聘启事，我特意去看了，车缝工、手工、包装工、仓管，但我没看到招文员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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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们一起去见工，原来我心里还抱着当文员的期望，但跑到工厂一看，门口排了一队人，全是面工厂普工的。我不由自主，和同乡们夹杂在人群中。这时，来了一个保安，将我们的身份证收了过去。然后，厂里出来一个女孩，和我的年龄相差不多。她穿着白色的工衣，脖子上挂着一个厂牌。我心想，这就是文员了吧。

她从保安手中，接过一堆身份证，先挑选了一遍。然后问有没有会踩缝纫机的，人群中有两三个人举人。她把这几个叫到跟前，然后对着身份证念名字。念到名字的人，就跟着她进厂。没有念到名字，保安又把身份证还回去。我和几个同乡都被念了名字，队伍里有一半是男孩子，但念到名的只有两个。

被挑中的有十来个人，我们一行跟随她来到工厂，本以为会带我们去写字楼，结果来到食堂里。早就有另一个穿白工衣的女孩在里面，待我们坐定，她会开始给我们发表，一边发，一边告诉我们应该注意的事项。

填表的同时，先前带我们进厂的女孩从车间里叫来几个人，分批次把我们领到车间去。我去的是包装部，另外三个同乡去了手工部。去车间，其实才算是面试。倒也简单，无非是车间主管，看你顺不顺眼，再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不是太离谱，都算面试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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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车间出来，文员开始给我们办进厂手续。开了录用通知，拿了那张纸，我们便回旅馆取行李。宿舍十二人一间，空间很狭窄，每个人都用帘子隔起来，每张床都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有些人，在墙上贴上明星海报，有些则是励志的字画。床下则放着鞋子、脸盆、桶子、行李箱等物品。

玩具厂上班从早点八点就开始了，十二点下班，休息一个半小时。下午五点半下班。六点半又要开始加班了，加班时间并不固定，看各个车间的具体情况，但十点前能下班，已经值得庆祝了。更多时候，经常要加到十二点。只有周末晚上才不加班，而休息日通常只有发薪水次日才放假一天。

这与我想象中的南方生活相差太远了。刚开始那几天，我特别不习惯。带我们南下的那个老乡，在车缝部，名叫雪梅。因为都有个梅字，我俩格外亲切。我知道我喜欢看书，周末不加班的晚上，便陪我去书店。

书店不大，但摆满了杂志，《西江月》《大鹏湾》等等，各种各样的杂志，令人眼花缭乱，那个时代真正打工杂志的黄金时代啊，可是如今，杂志全都销声匿迹了。我选了一本《打工族》杂志，回到宿舍，一夜就看完了，上面的打工故事激励人心，从此，一有时间我就往书店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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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一本杂志要四五块钱，而玩具厂加一个小时班才一块钱。我舍不得花钱，通常只买一本，其他杂志便翻翻目录，或者花点时间读一篇文章。因为我买了一本，店主也不好赶我走。有了精神上的安慰，我才慢慢安定下来。工作也开始熟练了。

半年后，雪梅谈恋爱了。对方也是车缝部的，他是广西人，比雪梅还低半个头。我总觉得他配不上雪梅，雪梅漂亮，勤快，又实诚，但他男朋友呢，工作不积极，也没什么想法。雪梅这样的条件，明明可以找到更好的男朋友，为什么会跟着他呢？

说起来，也不奇怪。玩具厂女工比男工多出数倍，女工们整天待在厂里，几乎没有和外界接触的机会，她们的情感需求得不到满足，只能从工友身上寻找安慰。从此之后，雪梅便很少和我谈天了，不上班的时间，她都用于陪他。雪梅很喜欢他，他不高兴了，她就提心吊胆，生怕他和她分手。

这样的爱情是没有理由牵固的，不到三个月，雪梅眼泪汪汪地向我诉苦，原来，她男朋友甩了他，和她分手了。原因很简单，他喜欢上了别的女孩。他觉得那个女孩更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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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有了身边的例子吧，那年年底，我收到了一封信，品检部来料QC写给我的，他约我去厂后面的湖边见面。他挺有文采，没有直接说什么，但我明白这是一封情书。我有点心动，但我还是拒绝了，因为他是四川人，就算我们真心相爱，我也很难相信，双方家长会同意。

此事不了了之，很久以后，我们在食堂打饭时碰到，他和另一个女孩在一起，从他们的行动来看，他们在谈朋友。那个女孩穿着白色工衣，是办公室文员。他看了我一眼，便把目光转开了。

我又想起了我会电脑的事，想起来之前南下广州，就想进办公室的事。恰好那个月底，我在玩具厂对面的一家制衣厂看到招聘启事，上面写着招一名文员，女性，会电脑，打字速度要求在每分钟80字以上。

很久没用过电脑，对于打字我已经很熟悉了，能不能每分钟打80个字，我并不确定。但这个机会我不想放弃。我在脑海里拼命回忆打字的细节，回忆键盘的模样。但仍然感觉陌生。我请春梅帮忙，让她带我去办公室，她认识一个文员，我想借她的电脑打一会儿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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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下了班，我买了些水果瓜子提到办公室，在文员的指点下，开始练起打字来。一个小时后，慢慢找回了当初的感觉。
【附近的制衣厂招工（制衣厂都是女工）】
次日请假去制衣厂面试，竞争对手有三个，我是最后一个。第二个人面试时，我看到主管对她很满意，我以为没有机会了。一时特别紧张，坐在电脑前，竟然发蒙，一个字都打不出来了。这时，有个声音告诉我，绝不对认输，绝不对认输。深呼吸几次后，我终于回到正常状态，那时我放了面试，我只想不能被人看扁。状态越来越好。

尽管如此，我仍然落败了，面试者果然选了第二个女孩。当我灰气丧气地正在离开，面试者叫我停步，问了我的情况，要我留下联系方式，说我的条件不错，后续有新职位主动联系我。那时没有电话，也没有BP机，只有一个地址。他知道我就在隔壁的玩具厂，要我经常留意门的口招工信息，看到合适就来找他。

我本以为这只是客套话，谁知一个月后他们又要招人了，虽然不是坐写字楼，但也要求会电脑。我给之前的面试者打了电话，他欢迎我过去面谈，还说打字那一关直接免了。我去时才知是仓管，仓管的工作很复杂，责任很重，要求很高。他觉得我很合适，沉稳，踏实，又上进，有想法，会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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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衣厂人事部要求，一周后就上岗。而我所有的玩具厂，辞工要提前两个月，否则只能自离，自离不会补偿一分工资。当时，很多打工者法律意识不强，这也是那个年代的普遍现象。我也一样，一心想着有个新工作，玩具厂工资就算是学费吧。我第二天就自行离开了，去了制衣厂。

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我特别认同这句话。换了个环境，有了新岗位，工作很忙，事情很多，我也更加上进。我在仓管岗位工作了一年，又被调到生产车间，给主管当助理。学会了制衣的整个流程，也见识到了很多情爱故事。

制衣厂的男女比例，比玩具厂更失调。女工远远多于男工，常常，女工们聚在一起，自己也调侃，我们厂的男人是世界是最幸福的。因为，只有有男工的地方，他身边总围着一堆女工。女孩主动追求男孩子，更是屡见不鲜。

那时，人们对外省的爱情并不看好，但对青春男女来说，仍如飞蛾扑火一般，奔向爱情的怀抱。当然，最终通常都以女工受伤结束。不过，她们注重的也并非结果，而是过程，是恋爱时的甜蜜，是寂寞孤独时有心上人的陪伴。打工者工作并不稳定，辞工或被炒是常事。这样的爱情，保质期往往只有一年两年，但凡双方有一人回家或者离开工厂，爱情故事也便终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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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年少时，不谈恋爱，是一种精神上的缺失。我很感激当年的缺失，正因为这种缺失，让我得以把全部精力用在工作上。第二年，我把雪梅也叫来了制衣厂。我感激雪梅当初对我的帮助，有了机会，我便用实际行动感谢她。雪梅来制衣厂后，我教她学会了电脑，并举荐她成了车间文员。

在车间当助理的那几年，也是我自身成长最快的几年。人的命运改变往往就在一瞬间，据说人每天都会遇到三个机会，只是很多人视而不见，只要抓住一个机会，你的命运就会不大同。对我来说，跳到制衣厂来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在制衣厂，我位置不一样，责任不一样，视野不一样，对未来的思考也就不一样。当年，整个珠三角的制造业都处于快速发展的黄金时期，几乎只要开办了工厂，根本不用愁订单。在干了五年后，我和雪梅商量，自己干点事。那时雪梅也已经成为车间副主管，我对整个产业链都了如指掌。如果我们再干下去，不说前途无量，至于会一路顺畅。

这时，原先招聘我进厂的那个面试官，离开了制衣厂，去东莞创业去了。据说，他和另一个老板合伙开了是五金厂，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忙得连轴转。但这是幸福的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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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离开，给了我一个榜样。我不顾家人的极力反对，去康乐村租了房，办起了作坊式制衣坊。我很庆幸我当时的果敢离开，正因为当初的决定，我才成为了今天的我。虽然我的事业做得并不大，但远比在工厂打工好很多。如今，我和雪梅都已在广州安家。常常，我们会聊起在望岗工业区打工的日子，那里有我们不可磨灭的烙印，有苦有泪也有甜。雪梅感叹，那时我们可真单纯，天天加班十二点，一个月才休一天假，现在想来，也真是苦啊。

那样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我和雪梅过得比当年好不知多少倍，但仍在时时怀念。正是因为当初的苦，我们才有了今日的甜。

张彩梅，女，湖北孝感人，1980年8月出生，现居广州白云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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