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豆|夜光杯 豆氏家族

喜食豆类 , 有一半源自于儿时剥豆的趣味 。
豌豆、蚕豆和毛豆是小菜场常见的豆品 。 相比之下 , 剥豌豆有特别的愉悦感 , 脆嫩多汁的豆荚只消轻轻一磕 , 圆圆小不点就蹦跳出来 , 滚落碗里 。 拿起两瓣水灵灵的豆荚 , 妈妈从端头轻轻一折 , 穿针引线般仔细撕扯出一层半透明的筋膜 , 兼有美感和成就感的动作让我跃跃欲试 , 所以 , 在我们家 , 脆生生的豌豆荚都不曾浪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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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先下锅 , 豆粒吸足了佐料的鲜香时加入去了膜的豆荚皮 , 待收了浓汁、起了褶皱就可起锅 。 浅绿的豆粒上间或点缀着暗绿的豆荚 , 咬在嘴里 , 先是豆粒皮对抗着牙齿 , “咯嗒”一声 , 破皮而出的豆瓣在舌尖翻卷 , 豆荚的加入让齿间有了柔韧和生脆两种质感的交融 , 虽然如今荷兰豆口感有着某种相似 , 但是离豆香差远了 。
时令季节的尾声也是大快朵颐之时 , 尽情沦陷豌豆绿中 , 舌尖上的记忆像年轮 , 年复一年 。 豆粒煮熟速冻 , 在冬日做蛋炒饭、糟溜鱼片时撒入些许 , 于枯黄中吃春的明丽 。
三月 , 蚕豆躬逢盛世 , 裹着一层大豆荚 , 是豆中航母 。 肥硕的豆荚 , 像当今礼品的外包装 , 核心部分只有云淡风轻的三两粒 , 尤其像婴儿萌萌的脚丫 , 藏在暖暖的睡袍中 , 不爱也难!菜农将之盛于小篮 , 初上市那阵子 , 幼长豆壳蒙一层细细的绒 , 稀罕珍贵;到略带焦色的落市阶段 , 它们堆成小山高 , 豆粒的头部镶道黑色弧线 , 像脏孩们指甲缝里的一抹黑 。 厨房的四月天里 , 蚕豆们白菜价的身价 , 当仁不让地占据了我蔬食的榜首 。
若把豌豆荚比作冲锋衣 , 那蚕豆便是棉袄 。 剥起来拇指关节处发力一绞 , 手指探囊而入取出豆粒 。 豆粒外裹一层绿色的珍珠白 , 把它表皮横着用指甲环切 , 上下两半拿来套在手指尖 , 扮个绿指怪是孩子们的小把戏 。
炒蚕豆的声势真真浩大过纤巧的豌豆 , 特有的香味会从底楼人家的厨房溢出 , 远远就能闻到 。 刚上市时皮薄而不苦 , 连皮炒得油亮油亮 , 盛在海碗里等筷点如雨、一食而空 。 蚕豆的肉感体现于糯字 , 裹挟着饭粒形成绿色的泥 , 酣畅地入胃颇易见饱 。
孩提时嫌皮苦涩 , 其实连皮食用才有时鲜之感 。 尤喜母亲炒的咸中带甜的蚕豆 , 唯重油才美味 , 以至于 , 不食过妈妈的那碗蚕豆 , 总好像春天里丢了啥似的 。
【蚕豆|夜光杯 豆氏家族】豆中的老三 , 让小孩又爱又恨 。 豆们躲在皮囊里 , 硬邦邦地顶得指甲生疼 。 剥豆的动作机械 , 既没有弹跳的喜感 , 也无婴儿脚趾柔滑的触感 , 晚饭前要剥满一碗 , 惦着书包里未完成的数学作业 , 压力感无穷 。
不过 , 越长大越发现它的妙处 , 毫无前两任豆兄弟的洁身自好 , 它驾驭着咸菜萝卜干用来过泡饭 , 似压饭榔头;也可以和丝瓜、青椒合作 , 三种明绿照得眼窝发亮 , 即使傍一傍毛蟹河虾 , 口感效果也不逊主角 。 待到中秋时刻 , 和芋艿一起 , 光明磊落地成为月圆饭桌上的标配 。
喜欢毛豆还有另一个原因 , 啖完西瓜 , 贤惠达人巧取腌制后的西瓜皮清炒毛豆 , 这款朴实无华的夏令菜式是我暑热中的救星 。 从前 , 毛豆的主场在夏天 , 农业科技繁盛的今日 , 它终于可以和我四季为伴了 。
黄豆也是毛豆的种子 , 这是不谙农事的我以后才明白的事理 。 毛豆就一直藏身于各类豆制品中 , 变身春卷里的黄豆芽 , 醍醐灌顶!豌豆我所爱也 , 蚕豆亦我所爱也 , 但今生今世 , 对毛豆的依恋应该在最顶层 。 (林筱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