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薯|老北京人吃白薯,正确姿势什么样?( 二 )


实话说 , 煮食与烤食固然各有各的优点 , 但从味道和食用的方便程度上讲 , 烧烤确实比水煮更受普罗大众的喜爱 。 烤白薯的行头 , 最初是用破缸 , 后来才渐渐换成了汽油桶 , 当然都要加以改装 , 使其变成一个烤炉 。 这种炉子的腰部是一圈铁丝网 , 把生的白薯放在圈网上烘烤 , 底下点火烧煤核儿——这些煤核儿多是穷苦家的孩子在各大饭庄的后门或垃圾中捡来卖的 , 别看烧起来不如煤球、煤块旺盛 , 但这种“乏煤”的火力适度 , 也没有煤味儿 , 烤白薯那真是恰到好处 , 成本又低 , 深受小贩们的推崇 。 炉面上盖一块可以开合的大铁板 , 在炉子旁边放一把大长火钳 , 掀起那个铁板 , 伸进去火钳夹住烤着的白薯 , 随时翻弄 , 避免烧焦 , 看看时候差不多了 , 夹出来用戴着手套的手掐一掐 , 如果软了便是烤熟了 , 放在炉盘上出售 , 不然就放回炉膛继续烘烤 。
白薯|老北京人吃白薯,正确姿势什么样?文章插图
上个世纪30年代烤白薯的商贩
写到这里 , 我突然回忆起儿时在甘家口商场附近的一个卖烤白薯的摊位 , 大约就是在森隆饭庄门口那一片小空场上 。 小空场原本有一辆白色的快餐车 , 上个世纪90年代北京城特别常见这样的快餐车 , 似乎无一例外的都是卖烤羊肉串和鸡肉串 。 那个烤白薯的摊位设在快餐车的旁边 , 一个放在三轮车上的汽油桶 , 上面摆着一圈烤得了的白薯 , 个个都“焦头烂额”的模样 。 一个穿着黑色棉服、戴着蓝色套袖和灰色手套的小贩吆喝着叫卖 , 他的脸上有些黑灰 , 面孔总被烤炉里冒出的烟尘和炉盖上蒸腾的气流笼罩 , 所以我竟一直不记得他具体的相貌 。 老北京卖烤白薯的叫卖“台词”应该是“烤白薯 , 真热乎”或“烤白薯热乎嘞” , 但他就是喊“烤白薯”三个字 。 天冷的时节 , 放学路过他的摊位旁边 , 很难不被那香喷喷的气味儿吸引 , 买的时候任你挑选大小 , 然后他用剪裁成正方形的废报纸包上好几层递给你 。 等把烤白薯接过来 , 与其说是食物 , 不如说是暖炉 , 从掌心一直热到肺腑 , 掀开焦黑的外皮 , 白腾腾的热气直往鼻孔里钻 。 吃烤白薯的正确姿势是一边吃一边把烤白薯在手里转圈 , 嘴里不停地吹着 , 因为实在是太烫了 。
翻阅民俗大师邓云乡先生的文章 , 发现原来先生也有相同的经历:“幽燕苦寒 , 冬天早晨冷起来十分凛冽 , 记得上小学时 , 半路上花五大枚买一个烤白薯 , 热乎乎地捧着当手炉 , 一直到了教室坐定以后 , 才慢慢地吃 , 又取暖 , 又果腹 , 其妙无穷 , 实在是贫苦孩子的恩物啊 。 ”作家林海音在《城南旧事》里也写道:“冬天的清晨站在校门前 , 戴着露出五个手指头的那种手套 , 举了一块热乎乎的烤白薯在吃着 。 ”可见那时节 , 烤白薯真的是小朋友冬季最喜欢的食物之一 。
蒸白薯:“栗子味的”入口甜
邓云乡先生说:“北京的白薯烤透了 , 剥去皮呈现出的肉是深黄的 , 作南瓜色 , 又甜又香又糯又腻 , 入口即化 , 比起上海一带的那种栗子山芋 , 是绝然不同的 。 ”可能是因为我和他的童年差了有半个世纪的缘故 , 这番话倒与我的回忆有别 。 我记得小时候一说烤白薯 , 一定是以红瓤为上品 , 那种白薯烤出来 , 在略微焦糊的表层上真的沁着一层红糖似的 , 蜜甜蜜甜的 。 老人们当然也有说还是黄瓤的白薯好 , 烤出来的是“栗子味儿” , 问题在于小朋友本身对栗子的兴趣就不大 , 这种“广告语”等于拒客 , 还不如不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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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街上卖红薯的男子
真正栗子味儿的白薯 , 似乎有另一种烹制和销售的方式 , 那就是蒸白薯 , 这个在老北京的回忆录中比较少见 , 我是在民俗学家翟鸿起先生的书里读到的:“茎块细长均匀 , 紫皮白瓤 , 蒸熟后凉吃 , 小贩吆喝‘栗子味儿’的 , 入口甜、干面 , 味道很像今天小贩出售的糖炒栗子 。 ”但蒸白薯在我的印象中 , 大部分还是自己家里面用笼屉蒸得了吃的 , 外面销售的 , 主要是饭馆里上的什么“五谷丰登” , 把花生南瓜玉米白薯山药蒸好了端上来 , 实话说我一次都没有觉得好吃过 。
老妈算是老北京人 , 她说到烤白薯 , 更多的回忆是从外面买了白薯 , 在自家炉台上烤 。 过去北京家家都有煤球炉子 , 把炉台上码好白薯 , 在上面扣个铁锅 , 等到白薯烤熟了 , 把铁锅揭开就可以吃了 。 有的人嗜好这一口 , 还专门研究出个土烤箱出来:大约就是把铁桶的桶底去掉 , 桶中间开个长方形的小门 , 装两个合页 , 桶身里面穿上铁丝 , 当箅子使 , 然后扣在煤炉子的火眼上 , 打开小门 , 往箅子上放白薯 , 并用筷子翻个儿 , 烤出来的白薯 , 味道一点儿不比街头卖得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