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有一些东西,只停留在回忆里好了

◎挂挂釉
今春出现了两个爆款的怀旧元素 , 李焕英和沙尘暴 , 两者都让人流下热泪 , 一个是心里感动哭出来的 , 一个沙子进眼眯出来的
前几天北京刮了一场沙尘暴 。 这种规模的沙尘确实有日子没见过了, 但我没想到的是 , 竟然有不少人感叹:这不就是我小时候的样子吗?
大家在吐槽的时候 , 吐出了一种情怀 , 一种年代感 , 一种“一睁眼回到小时候”的穿越感 。
【沙尘|有一些东西,只停留在回忆里好了】今春出现了两个爆款的怀旧元素 , 李焕英和沙尘暴 , 两者都让人流下热泪 , 一个是心里感动哭出来的 , 一个沙子进眼眯出来的 。
北京的80后和90初的孩子——再大点的孩子我不敢说 , 但我大胆推测沙尘不至于非要憋过了1980年才突然从天而降只“祸祸”80后——对于沙尘的记忆 , 都相当深刻 。
我记事儿后印象里的北京 , 三四月份里没刮几次沙子 , 就不算真正到了春天 , 有时候临近五月也会来一下子 , 跟接班它的志同道合的好兄弟杨柳毛一起锤炼我们的呼吸系统 。
那时天气预报还没有这么发达及时 , 经常是头天躺下去时候还好好的 , 早上被叫醒拉开窗帘发现外面阴沉灰黄 , 以为起早了要往被窝里钻 , 挨了爹妈一脚才意识到——刮沙子了 。
出了门上学 , 满世界都是浑浊的黄 。 为避免吃土 , 大街上熟人遇见也都不怎么说话 , 大家全靠瞎比划进行交流 , 仿佛一场大型默片现场 。 两人见了面 , 这位往前一指:“上班去您?”那位则用手在脸前一扇回道:“这破天!”这位又轻轻向斜下方划了下下巴使劲一眨眼:“谁说不是呢 。 ”那位马上加点力往下一甩手:“嗨 , 没辙 , 凑合吧 。 ”最后两人摆手:“赶紧颠吧赶紧颠吧!”各自匆匆走入黄尘之中 。
我母亲是处女座 , 沙尘天里我这种状态在她看来是灾难性的 。 每到我回家 , 她就化身为神荼郁垒(门神) , 以绝不让我这种脏东西进门为坚定无比的神圣使命 。
一般情况下我刚敲开门 , 还没等哪怕做出一个前进的姿态 , 我妈就黑旋风一样举着家里的扫地笤帚席卷出来 , 朝我身上一通乱拍 , 不论从姿势、工具还是语言 , 都丝毫看不出是在搞卫生 。
我当时已经有了自己的脸面 , 认为这种行为如果不加解释在左邻右舍中影响极其不好——在门口就挨抽的孩子 , 犯的事情小不了 , 明天搞不好江湖上又要传出我跟哪儿闯了祸或者考试不及格的消息 。
我最早以为我妈是怕我训练完了肚子饿着急吃饭 , 所以随手拿起放在门边的扫地笤帚快速击打以便尽快完成清洁任务 。 我是一特别善解人意的孩子 , 加上身上衣服薄遭不住这么抡 , 对她说:“妈 , 你轻点 , 我不着急 , 你回屋拿那个软一点的扫炕笤帚 , 咱慢慢扫 。 ”
我妈说:“你想得倒美 , 照照你现在这样 , 比家里地都脏 , 没用扫大街的笤帚就不错了 。 ”
呵呵 , 想多了 , 原来是我不配 。
当然 , 对于沙尘的回忆很多并不在沙尘本身 , 还有纱巾 。
下雨天巧克力和音乐更配 , 但不及沙尘天纱巾和自行车匹配之十一 。 骑上自行车 , 脑袋必须裹纱巾 。 北京孩子没有在沙尘天里被自己亲妈裹一脑袋纱巾的 , 都不好意思谈母爱 。
妈妈们风华正茂 , 纱巾作为那时候女性最精致的点缀 , 要么艳丽热情似火 , 要么素雅淡如兰花 。 但在用于裹脑袋的时候 , 大人也嫌艳丽的颜色过于高调夸张 , 于是率先把素雅的霸占了去 , 所以当年不管男孩女孩 , 脑袋都是最艳的颜色 。 各种色彩里以红、粉最为多 , 紫、橙和黄也不少见 , 偶见绿色和蓝色 , 一个个跟行走的毒蘑菇一样 。
我母亲最喜欢给我套一红色绣着金丝儿的纱巾 。 在我认知里 , 唯一能往脑袋上罩红布的就只有新娘子这个角色 , 而红色还带着金丝儿的 , 就只有灯笼 。 我是个人 , 我不能当灯笼 。 所以我曾经严肃抗议过她这种行为 , 我自认为在胡同里也算有点地位 , 这么出去晃一圈今后还混不混了?
我说:“你必须换个颜色 , 红色都是盖新娘子的 。 ”
我妈:“我还有一粉的 。 ”
我:“那不行 。 我要黑色 。 ”
我妈:“没地方买去 。 ”
我:“那我要白色 。 ”
我妈:“那你知道白色是盖什么人的吗?”
我说:“那我什么都不裹了还!脏就脏去!”
被伊当场一掌劈翻在地 , 差点以为真要盖了白布 , 自此看破红尘 , 破罐破摔 , 此后赤橙黄绿蓝靛紫 , 渐变也好 , 豹纹也罢 , 欣然裹之 , 再无怨念 。 后来不知是不是产生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 我对这个最初的红纱巾竟然产生了一丝怀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