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刊社|因为小小的爱,这样的下午突然柔软而辽阔丨陈群洲


_本文原题:因为小小的爱 , 这样的下午突然柔软而辽阔丨陈群洲
来源:《诗刊》2020年9月号下半月刊“双子星座”栏目
图片来源于pexels.com

诗刊社|因为小小的爱,这样的下午突然柔软而辽阔丨陈群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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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是有生命的翡翠
我所看到的大海真的有生命 。 翡翠
正以液态出现 。 它有磅礴的美 , 令人震撼
内心光芒涌动 。 它的柔软
有与生俱来的舞蹈功底 , 不知疲倦
风试图切割它 , 总是徒劳
我犹豫着迟迟不敢下水 , 生怕自己的鲁莽
会伤害到一块玉的纯粹与完整
从此 , 我将彻底改变对玉的印象
和田 , 岫岩……那些传统意义上的品牌
那些所谓的人间极品 , 在海的面前
显得多么零碎和小气
母亲
知足了 , 54岁 , 自己仍然是一个孩子
母亲83岁 , 腿脚灵便 , 胃口好
晚饭后陪她在院子里走走 , 她比我还轻巧稳健
她早年吃进去的苦接近于人世苦难的总和
老了 , 才有想象不到的身板硬朗
这些年 , 记忆开始清零 , 她不愿意想起的往事太多
时光终究不会留住任何一个人
我必须跟时间赛跑 , 把陪伴老母亲的幸福拉长
若是有人看见我拜过菩萨 , 这不是什么秘密
我想祈求它保佑她轻轻松松活上百岁
她 , 是世界上最好的老人
我们这个城市的延安路
我又一次写到了它 。 在蔡伦大道和蒸水大道之间
仿佛自己身体里的另一条血管
这么多年了 , 这些路牌 , 早餐店 , 路边的蝴蝶兰
桂花树 , 公交车和不断修改的斑马线
都成为我的朋友 。 就算从来没有打过招呼
依然如此默契 , 在烈日和风雨中
我们互为一体 。 现在 , 我再一次写到它
它的喧嚣 , 平静 , 偶尔扬起的尘埃
还像从前那样熟悉和亲切 。 树慢慢长高了
鸟儿在枝上飞来飞去 , 落叶
重新回到生命出发的地方
那是它们又一次从终点回到起点
那是春天 , 又一次回到我的延安路

诗刊社|因为小小的爱,这样的下午突然柔软而辽阔丨陈群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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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刊社|因为小小的爱,这样的下午突然柔软而辽阔丨陈群洲】因为小小的爱 , 这样的下午突然柔软而辽阔
微风吹过 , 天空蔚蓝 。 旷野
静穆如处子 。 山冈上 , 野草褐黄
最后的金蝴蝶从银杏枝上飞走
冬 , 在午后如期抵达了 。 可是阳光依旧暖着人间
果子的香弥漫 , 仿佛秋天依旧没有去意
一只蜜蜂飞过来 , 亲了另外的一只
不会有人在意这微弱的闪电
不会在意 , 因为小小的爱
这样的下午 , 突然柔软而辽阔
谒柳宗元
别过高出零陵的东山 , 潇水北去
诸公还在武庙里桃园结义
酉时一刻 , 天空的忧郁依然没有全部散尽
我们退回到一千多年前的唐朝
去拜访刚刚从龙兴寺搬家的先生
都是文章 , 柳子庙才这样高处不胜寒
长安是回不去了 , 众司马四面八方
愚溪也不回头 。 欸乃一声山水绿
幸而武陵梦得诸君偶有往来
溪居 。 小石潭记 。 这般情景交融
踏遍古城大街小巷 , 只有影子无处不在
通往永州府的路上青石板幽长
穿过风风雨雨 , 春天又来了
草原河流
河流也有无比温柔的时刻
在向晚的伊犁大草原
我所见到的河流突然平缓了下来
远远看去 , 这些盘在少女头上的辫子
像发着青光的绸缎 , 羞涩而从容
岁月静好 。 羊群啃着青草 分页标题
打开刚刚上路的春天
现在 , 收起内心的奔腾
这世界上最没有性格的河流
有风吹不动的宁静

诗刊社|因为小小的爱,这样的下午突然柔软而辽阔丨陈群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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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诗歌内在光芒
陈群洲
1980年夏天 , 年仅46岁的家父因不治之症辞别尘世 , 接下来的高考自己又名落孙山 , 偏僻的山村小学注定成为我人生第一个驿站 。 在乡村昏暗的煤油灯下 , 穿越落寞、寒流和坚冰阻挠 , 15 岁那个初夏的一个黄昏 , 狗尾巴草开满山野 , 我写下平生的第一首小诗 。 许多年后回首旧事 , 我满怀感激地说 , 这个世界可能再没有一种方式像诗歌一样让我活得有别于人 。
创作给诗人带来无可比拟的快乐 , 也带来痛苦 。 我试图把创作情境划分为3 种:灵感写作、经验写作和强制性写作 。 灵感写作可遇不可求 , 强制性写作毫无意义 。 事实上 , 经验写作才是包括高手在内的绝大多数写手的一种常态 。 而这种态势下创作出来的作品 , 常常呈现出一种亚光状态 。 难怪诺奖得主威廉·福克纳说:“诗人的痛苦都是自己造成的” 。
以我个人经验看 , 成就诗人的极其重要的一个因素 , 是对于诗歌内在光芒的发现与获取 。 这种获取 , 无疑就是找到适合诗人自己的诗歌路径 。 像英国诗人菲利普·拉金所说的那样 , 在生活的日常中找到最适合自己诗歌的路径 , 并且以独特的方式打开它 , 我们就不会有时间上无可奈何的迟到和徒劳无功的挫败感 , 也不会永无价值地重复别人的劳动 。
写诗写到的表象的物 , 永远只能是说事的借口 , 而一定不是出人意料的最后抵达与归根结底的真相 。 所以诗人们面临的困惑 , 是怎样才能如愿以偿地在简单的词象中获得再生 , 不断延伸一首诗的内在走向 , 最终写出自己的与众不同 。 我主张通过细节写出诗歌的精彩 , 在观照自然中阐发个人的生命之思 , 把最美、最打动人和最为惊艳的电光石火落实到诗歌的体悟之中 。
2017年5月 , 我在衡阳牵头发起组建蓝墨水上游诗群 。 这是湖湘文化背景下的一个地方性民间诗歌组织 , 也是新时代诗歌衡州兵团的又一次集结与出发 。 在蓝墨水上游诗群里 , 一群虔诚的诗人努力寻找适合自己的诗歌路径 , 把传统的自我打碎 , 探索重构与升华的可能方式 。 我也一样 , 创作从较之先前一味追求把诗歌写得华美的激情奔放状态中冷却下来 , 逐渐完成自己诗写的从外在表象抒情到更加注重诗歌本质探寻的转身 , 甚至是完完全全的脱胎换骨 。
衡山脚下的小县城是我的胞衣之地 , 也是我灵魂之上永远的胎记 。 衡山的灵光让无数慕名而往的古今中外诗人豁然开悟 。 因了这座山的缘故 , 我对于诗歌的朝圣 , 偶然就成为了必然 。 在《1990 年青春诗历》中我这样写道:“一生只做一个梦 , 写一首永垂不朽的诗 。 ”少年轻狂 , 何其可笑 。 现在我才明白 , “永垂不朽”其实只不过是一个诗歌追随者心中永远美好的梦想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