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感文学|华农妹酒”杯全国微型小说大赛优秀作品：我是你的眼

_本文原题：华农妹酒”杯全国微型小说大赛优秀作品：我是你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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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的眼
飘尘
李英赶回家时，婆婆已经瞎了。
婆婆是个能干的女人，上山砍柴下地种庄稼，甚至于上房修瓦下河打鱼，没有婆婆做不来的。但现在婆婆瞎了，孤零零地坐在堂屋中间，原本高大的身材此刻显得特别瘦小。
我以后没本事跟你吵了。婆婆说。
以后这个家你来当。婆婆又说。
【孝感文学|华农妹酒”杯全国微型小说大赛优秀作品：我是你的眼】该吵还是吵吧。李英的声音有些伤感。
上天让我们有嘴巴，就是让我们说话吵架的。李英又说。
我会把这个家当好的。李英接着说。
然后，李英伸出手轻轻拿掉婆婆衣服上沾着的一根麦穗，又从兜里拿出梳子，为婆婆梳理有些杂乱的头发。婆婆是个爱干净的庄稼人，可婆婆现在瞎了，有些细节注意不到了。
婆婆是在给麦穗打捆过程中，拉断了竹篾，被竹篾刺伤了左眼。要强的婆婆以为只是皮外伤，顺手掏出汗巾把血水一抹，又继续在地里干活。到了第二天，眼睛就不能视物了。仍旧是那个要强的婆婆，以为受伤的眼睛就跟感冒发烧一样，躺两天就好了。然而到了第四天，婆婆不但什么都看不见，并且整个脸都肿了起来，这才慌了神，在村干部陪同下去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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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迟了，不仅左眼失明，右眼也保不住了。医生摇摇头说，双眼之间是有关联性的，来得太迟了。
李英和丈夫从省外打工的地方辗转赶到家时，见到的已是双眼失明的婆婆。那年，婆婆刚满五十岁。
没了眼睛不要紧，我有，以后，我就是你的眼。李英紧紧握着婆婆的手。
婆婆情绪稳定之后，丈夫又出去打工了，李英留在家照顾婆婆，当婆婆的眼睛。
——妈，油菜花开了，黄灿灿的。
——妈，金银花开了，有的白，有的黄。
——妈，闻到香味了没？柚花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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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英像个永远电量充足的播报机，不时给婆婆讲述看到的一切。
如此过了几年。在一个炎热的夏季，大半天没听到李英说话的婆婆忍不住问，你一早就出门，现在快天黑了才回来，就没什么新鲜事可以说给我听的吗？
妈，太阳落山了。
天都快黑了，太阳当然落山了。婆婆很奇怪，又说，我虽然瞎了，但我一直知道太阳什么时候升起什么时候落山，你给我说这个干什么？
妈，太阳落山了。李英重复着，声音有些哽咽。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婆婆的声音颤抖起来。
李英哇地一声哭出来，哭得一发而不可收拾，哭得惊天动地，边哭边说，娃儿他爸在工地上摔死了，我们家的太阳落山了！
婆婆先是静得出奇，再是嚎啕大哭，哭得天昏地暗，哭得夏夜野外所有虫鸟的叫声都被淹没了——我今后可怎么活呀！
婆婆一哭，李英反倒不哭了。她抱住婆婆，不断地说，你还有我，我是你的眼，我有一碗饭吃，你就有半碗；有我在，咱家的太阳就落不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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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全家的生活重担都落在了李英身上，她不仅要种四个人的责任田，还要照料双目失明的婆婆，抚养未成年的女儿。分页标题
门前的花儿开了又谢，屋檐下的燕子去了又来。婆婆的头发已经花白，脸上的气色却越来越好，体重增加了近三十斤。有村子里的人从门前路过，笑着跟婆婆打招呼，又在晒太阳哪？有这么好的儿媳妇，你有福哟！
婆婆骂对方，我说你是不是比我还瞎哟？李英分明是我女儿，我亲闺女！骂完，竟自笑了。
在做家务的李英听到婆婆这样说，也笑了起来。十年了，婆婆早已从悲伤中走出来，这让她很开心。让她更开心的是，女儿也长大了，并且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给女儿物色的相亲对象，女儿挺满意，两个年轻人接触了几次，相互都很有好感。
最令李英开心的，是女儿大婚那天，那是个双喜临门的好日子。按照中式婚礼习俗，李英给女儿盖上了红盖头之后，被婆婆按在了板凳上。婆婆说，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的闺女了，比亲闺女还亲。你为你的亲闺女盖上了红盖头，而你的红盖头，就由我来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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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英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原来，在给女儿相亲过程中，李英发现一个中年丧偶的男人人品很好。通过交往，李英决定嫁给这个男人——条件只有一个，就是可以带着婆婆出嫁。
那个男人爽快地答应了。
颇有戏剧性的是，那个男人是女儿的丈夫的父亲。
婚后，李英同现在的丈夫一起精心伺候着婆婆，给婆婆梳头，洗脸，端茶，倒水。婆婆想聊天，他们就陪着婆婆；婆婆病了，他们就督促婆婆按时吃药；婆婆腰椎、颈椎不好，就每晚睡前给婆婆按摩一会。
这是后话了。
* 作者简介:曾明辉，笔名飘尘，苗族，贵州松桃人，现居四川西充。有微型小说作品散见于《百花园》《小小说选刊》等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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