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作家杂志社|潘 灵:从小处说的小说 |小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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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观】
从小处说的小说
潘 灵
既然是小说 ,就该从小处说起 。 这个小 , 就是人性的幽微之处 。 小说既然是小的 , 作家就该把注意力落到小人物身上 , 贩夫走卒 , 三教九流 。 小说既然是小的 , 它就该跟宏大叙事决裂 。 小说家写小说 , 就该从小处入手 , 故事开口要小 , 事件要小 , 要小到及物 。
小说是俗的 , 但不一定是通俗的 。 在文学中 , 小说和诗歌 , 绝对是两路货 。 小说家和诗人 , 在追求上是反向的 , 但就文学而言 , 又是可以殊途同归的 。 小说既然是俗的 , 就要写人性 , 这是对小说家的基本要求 , 而优秀的小说家 , 总是能从人性出发 , 最终抵达神性;反之 , 诗歌是雅的 , 诗人就该写出神性 , 如果一个诗人 , 能从神性中抵达人性 , 他就该是伟大的诗人 。
小说小 , 如果小说家只满足这个小 , 只想在这小里折腾 , 只满足市井里巷 , 山野烂事 , 充其量就是个讲故事的人 , 跟旧时的说书人别无二致 。 因为小说小 , 才要求小说家要干以小见大的活 , 在小里把大装进去 , 那才叫功夫 。 那小说要装进的这个大是什么呢?我以为 , 它可以是大情怀、大悲悯;当然它也可以是一点温暖 , 是一抹亮光 。 总而言之 , 要装进的 , 就是神性 , 有神乃大 。
【青年作家杂志社|潘 灵:从小处说的小说 |小说观】我写小说 , 正是因为对“小”的迷恋和对“大”的恐惧 。 我喜欢小人物 , 对在大时代的波涛中与汹涌抗争的他们充满敬意 , 对随波逐流的他们保持审视和批判 , 我着迷于他们人生的起伏和命运的跌宕 , 我爱着他们 , 充满敬意地爱 , 审视批判地爱 。
作为一个写作者 , 我自觉地站在弱者一边 , 我就是要写出他们的恐惧、怯弱和不幸 , 我就是要写出他们的无助无奈和无辜 。 但我不渲染他们的失败和黯淡的人生 , 我只是把自己也当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 陪着他们喜怒哀乐 , 我珍视他们在暗夜里看到的星光 , 我看重他们在失败主题下局部那些小小的胜利 。 一个小说家 , 别忙着把你获得的素材变成小说 , 你得停下来 , 想一想 , 一个失败者 , 他会有怎样的内心 , 要试着把自己放进去 , 去体会那种坍塌或陷落 , 那种绝望和苍凉 , 只有这样 , 在这过于喧器的时代 , 你才能写出冷峻的小说 。 这种冷峻不是简单的冰冷 , 而是有温度的思索 。
小说是虚构的艺术 , 正因为是虚构 , 它才更需要作家的诚恳 , 这种诚恳 , 要贯穿始终 。 小说家不是说谎者 , 诚实才是小说写作的伦理 。 因为诚实 , 你就不能冒犯常识 , 一个连常识都不尊重的小说家 , 他肯定也赢不了读者的尊重 。 但小说家也不能拘泥于常识 , 被常识所缚 。 不要把常识视为捆绑你想象翅膀的绳索 , 而要把常识视为一条通往知识的道路 。 把常识视为一条飞机跑道的作家 , 才会有飞升的可能 。
小说是写给众人看的 , 但就小说家而言 , 小说是个体的事情 。 其实 , 每个生命都是个体的 , 既然是个体 , 其感受和体验都是独特的、唯一的 。 小说家一定要尊重这种独特性和唯一性 。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 就是这个道理 。 我以为 , 写小说时 , 你要忘记读者 , 小说发表和出版后 , 你要重视读者 。 要珍视读者的每条意见 , 哪怕他冒犯了你 , 或者冒犯了你的小说 。
— END—
刊于《青年作家》2020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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