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路独舞：邻有丧，舂不相；里有殡，不巷歌

丫丫去了这个著名的新学校，学习和体育上同时开始遭遇很多强劲的对手，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挑战的孩子难免有时会回家和我嘀咕：「某某去年得过某工程奖项，但是和我一起做化学实验发现他也不过如此而已，爱指挥别人但自己争风头贪功」；「某某成绩好，是一个典型的哈佛料子，但是她每天到学校眼睛都是红红的，都是熬夜熬出来，早上也没冲淋浴，身上特别难闻」；「某某篮球打得好，但是一点不顾学习，功课一团糟」……开始我听到这样的话没特别说什么，孩子毕竟有权利对事情有自己的看法。听了几次后，我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了，但是我知道对青春期的孩子不能唠叨，于是只是很简单地说了三点：第一，随便评价（ judge）别人不是一个好习惯；第二，背后说人更不是一个好习惯；第三，别人就是有很多缺点，但不能否认的事实依旧在那里，那就是这些人的学术能力和你旗鼓相当，所以你只需要注意别人的优点就好，缺点就不必去浪费精力了。丫丫一愣，想了一下之后说：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你觉得我怎样做最好？我说：如果别人比你好，或者和你旗鼓相当，想超越这些人的话，最好是去和这些人做朋友，不是有句俗语说得好吗，Keep your enemy close（和你的对手保持近距离），和他们做朋友，从他们身上学到他们之所以成为他们的原因，而不是把精力浪费在cut them down（说他们坏话），前者给你超越别人的诀窍，后者只能让你成为长舌小人，你觉得哪种思维好呢？丫丫说我明白了。于是第一学季（ Quarter），丫丫一直选择和计算机科学能力最好的学生做搭档（以前在其他学校修过一些计算机课程），私下里两人成了朋友，到了学季一半的时候，丫丫已经成为计算机科学AP课程最好的学生，老师甚至决定让她第二学季直接越过必须完成计算机科学课程的要求同时修数据结构的荣誉课程。而那个被她超越的搭档呢，对她的进步很不爽，做一个项目的中间突然决定不和她搭档了。我和丫丫说，她的心情可以理解，你也不能要求所有的人和你一样。没有搭档也好，你可以自己掌握时间和难度，将来也许可以考虑搭档男生或者高你一年级的学生，学习不同的思维方式，迎接新的挑战。丫丫说，妈妈她甩我搭档我能理解，我看不起的是她特别喜欢打 Mental Health（精神健康）这张牌，说我太喜欢完美，给她压力太大，这回好了，自己做的项目（project）过期了都没交上来，最后晚了两三天交上来的东西跟垃圾一样。我说孩子，人要有同理心，或者共情，自己好了，千万别笑话不如你的人，换位思考，开始你不行的时候人家不是也接受你做搭档帮过你，如今你超越了别人，反过来笑话别人的不是，是不是没有共情的体现？丫丫一愣，然后低下头来说，妈我知道了。在《礼记 · 曲礼上》曾有这样的一句话： “ 邻有丧，舂不相；里有殡，不巷歌。” 意思是邻居有丧，舂米时不要哼拍子；乡人出殡，不要在街巷中歌唱。于法于规，没有人强制你不能歌唱，但是大家都会遵守，因为这种情况也会落到自己身上。这两天见了太多的希望人出事、国庆献礼、恭喜夺冠、众望所归、新冠找到真爱、普天同庆、共和国生日七十四岁的人不失时机送上礼物 …… 甚至在推特上见到不少人在疯转的一个手机店广告「为庆祝川普夫妻确诊新冠，全场手机直降 …… 」真让是人的人汗颜。许多不会恨身边近在咫尺不平事的人，却要去恨一个万里之外和自己没有关联的别国总统，我突然想起了我和丫丫的这些对话，想起了从小在那片礼仪之邦上受的教育，别用贬低对手的方式来和对手竞争、别笑话别人的不幸和悲剧、严于利己宽以待人、吾应三日而自省等等，突然对很多人、很多事、很多记忆有一种深深的陌生感。最后让我用歌德的一句话结尾，「人变得真正低劣时，除了高兴别人的不幸外，已无其他乐趣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