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海|[静海文化]老屋，那对走失的燕子（作者：李向钊）

【静海|[静海文化]老屋，那对走失的燕子（作者：李向钊）】
_本文原题：[静海文化]老屋，那对走失的燕子（作者：李向钊）
老屋，那对走失的燕子
作者：李向钊

本文插图
每次回乡下，望着屋檐下空了的燕巢，总让我心中生出无尽的思绪和愧疚。
那里曾住着一对燕子，和我朝夕相伴三个春秋，虽言语不通，却心有默契，与我结下深深的友谊。
从童年时起，我就对燕子怀有偏爱，记忆中我家房梁每年都住着一窝燕子。七九河开，八九燕来，当第一只燕子出现在天空，我便与小伙伴争着数天空中的燕子，一只、两只、三只……直到燕子飞满天空。有时，我会用半天的时间看燕子衔泥筑巢，从南方归来，燕子每年都要装修窝巢，两只燕子往来穿梭，很快就会把燕巢装扮一新。燕子孵出小燕，我欣喜地引来小伙伴们观看。
随着年龄的增长，外出上学，忙于工作，疲于挣钱养家，陷于冗杂繁事，我忽略了那与人亲近的燕子，失却了那份倾听天籁的心性。
步入中年，一对燕子又闯入我的生活，筑巢在我的屋檐下，唤起了我对燕子的情感，并加深了我对它们的喜爱和理解。
那年，我家房子推倒重盖，新盖好的房子非常漂亮，屋外墙上镶满瓷砖，屋内四壁洁白，引来了一对燕子。它们从房门飞进，在堂屋绕着圈飞，又飞了出来。燕子是在房梁上筑巢的，这对燕子最后却选择在屋外的房檐下筑巢，它们怕弄脏我新建的房子，多么仁义懂事的一对小燕子！
它们开始筑巢，两只燕子箭一般往来穿梭，一只刚把嘴里的泥放稳，另一只就又飞了回来，很快就把巢筑好了，簸箕样的小巢精致美观。随后就有了它们爱情的结晶，开始孵卵，十几天后孵出四只小燕，望着它们，我就像自己家族有新生命降生般欣喜。
同在一个屋檐下居住生活，日久生情，我视这对小燕为知己。晴天里我们各忙自己的生活，阴雨天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听雨，夜晚我们同住在一栋房子里。
它们对我有着绝对的信任和亲近，在我的头顶上飞进飞出，却从来不担心我会伤害它们。它们落在院里的晾衣绳上，晾晒衣被时，我的手都快触到它们，它们也不飞走。我假意轰赶它们，我扬一下手，它们翅膀扑棱一下，旋即又合拢了，小爪子却牢牢地抓着铁丝绳，我笑了，它们的小眼睛似乎也溢着笑容。
屋檐下的这对小燕，除了这个泥土的小巢，它们一无所有，但它们每天都是快乐的，日出而翔日落而栖，休息的时候就在屋檐下啼鸣歌唱，它们把快乐和歌声带给我。我爱这对小燕，我因它们获得许多灵感和人生的启迪，以燕子为题材，我写了数首诗歌，或见诸报端，或评比获奖，我对这对燕子又有着不尽的感激。
秋天到了，雏燕羽翼丰满，能像它们的父母一样在蓝天自由飞翔，秋凉一天天袭来，它们飞到南方过冬。
第二年春节后不久，冰凌刚刚消融的时候，它们便从遥远的江南归来，又飞回我的小院，为我的小院带来无限的春光，它们欢快地鸣叫，像倾诉离情别意，又像倾诉重逢的欣喜。我打电话给城里写诗的朋友，述说我屋檐下的这窝燕儿家庭，述说燕子的忠诚和友情，他们羡慕不已。
通过屋檐下的这窝燕子，我对燕子家族有了更深的了解，燕子不慕大户高楼，一直安家于寻常百姓。燕子是有灵性的鸟，秋去春来，始终追随旧日的主人，无论贫穷富贵，从不离弃。燕子更是一种仁义的鸟，它们伴着乡亲们田间劳作，捕食昆虫，却从来不食乡亲们的一粒米粮。查阅许多资料，我也没有弄明白，与燕子体形相仿，同在村庄里筑巢的麻雀，既食昆虫，又食谷米，而燕子却只以昆虫为食。我想一定是燕子的祖先认为借了主人的半尺屋檐筑巢安家，便不再讨扰争食，立下这样的家规祖训，于是子孙后代都秉承遵守，从不违背。我喜欢燕子，也是缘于它们的忠诚，缘于它们的懂得感恩。分页标题
我屋檐下的这窝小燕，与我相伴三个春秋，给我带来多少欢乐，为我排解多少心中的郁闷和忧愁。我曾为它们写下情笃致深的诗行：
每当我早起吟诗
燕儿便在我的檐下歌唱
让我感觉
它就是我今世的知己
我曾与它们签下永不毁弃的约期：
相伴春
相伴夏
在依恋的秋天离去
相会在明年的春天里
然而，我却负了这对燕子。
那年冬天，我从乡下举家迁到了城里，老家的房屋无人住了，第二年清明回家上坟，我没有看到那对燕子，燕巢空了。听老人们讲，燕子是最亲近人类依偎人类的鸟，如果房屋的主人搬迁，或是房屋改换了主人，燕子就会另寻别家筑巢，它们一定是因我的搬迁离去的。我不能想象那对小燕，它们急匆匆从南方返回却见不到旧日的主人，该有怎样的焦急和忧伤，巡视，凄鸣，哀伤，飞遍村庄寻找，无语地栖落在院里的晾衣绳上，最后是无奈的离去，那对黑黑的小眼睛里一定还噙着泪水。
望着翔于村庄上空的燕子，我却不能辨认，哪两只是曾经属于我屋檐下的那对燕子。
我背弃了这对燕子，就像背弃了我多年相知相交的朋友，我再也不能把它们唤回，看它们衔泥筑巢，捕虫育雏，听它们圆润悠扬如山间溪流般欢快的鸣唱。
离别乡下，告别居住半生的村庄，住在喧嚣拥挤的城区，我又何尝不是一只故乡走失的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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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向钊，静海中学教师。天津市作家协会会员。 1986年开始发表作品，曾先后在《天津文学》《天津日报》《诗刊》《星星》《诗潮》《青年文摘》等报刊发表诗歌三百余首。作品入选《天津现当代诗选》《中国新诗年鉴》《新世纪诗选》《中国地学诗歌双年选》《天津百年新诗》《给孩子们的诗》等十几种选集。出版个人诗集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