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李显的最后一天:吃下热腾腾的一碗面条后,女儿拿着枕头向他扑来
唐中宗景龙四年(710年)六月十五日 , 月上柳梢 , 长安城外 , 万户捣衣 。斗升小民们为了嘴里一口嚼谷日夜劳作 , 不舍昼夜 。大明宫内 , 大唐帝国的御宇者唐中宗李显正在热乎乎吃一碗汤面 , 大唐的汤面叫作汤饼 。韦皇后和安乐公主坐在两旁 , 笑盈盈看着他 。乐工们正在心无旁骛的演奏着《桑韦歌》 。
《桑韦歌》是专门称赞韦皇后母仪天下的一首歌 。景龙二年(708)二月十五日 , 有人跟李显说 , 李渊当皇帝之前 , 天下人唱《桃李子》;李世民当皇帝之前 , 天下人唱《秦王破阵乐》;李治当皇帝前 , 天下人唱《堂堂》;武则天当皇帝前 , 天下人唱《娬媚娘》;韦皇后当皇后前 , 天下人便唱《桑条韦》 。希望乐府把这首歌好好排一下 , 在宫中演奏 。李显大喜 , 厚赏进言者 。
李显已经55岁 , 在李唐皇族中 , 这个年龄不小了 。他的爷爷李世民活了52岁 , 父亲李治活了56岁 。他们都有遗传的心脑血管疾病 , 血压高 , 血脂高 , 50岁以后 , 发病率高 。御医建议李显 , 晚上要清淡饮食 , 尤其不能饮酒 。李显都听了 。正如李世民晚年把政务交给太子李治打理 , 李治晚年把政务交给武后打理一样 , 他早就把政务交给了韦皇后和太平公主打理 。自己乐得清闲 , 垂拱端穆 。
李显吃了面条 , 感觉有点头晕 , 就回到卧榻休息 。忽然之间 , 头痛欲裂 , 他觉得今日头痛和往日不同 , 就叫 , 皇后 , 安乐 , 我头好痛 , 快传御医来 。只听得吱呀一声 , 门开了 , 韦皇后和安乐公主双双走到卧榻前 , 韦皇后说 , 皇上 , 你太累了 , 也该歇歇了 。安乐公主随手拿起塌上的枕头 , 一下子蒙在李显头上 。李显手舞足蹈挣扎了几下 , 一命呜呼 。
李显之所以被弑 , 是因为他已经挡了韦皇后和安乐公主的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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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庆元年(656年)十一月初八 , 李显出生 。就在一个月前 , 武媚正式当上了皇后 , 长孙无忌褚遂良等豪族勋贵被干翻 。李治很高兴 , 给新生儿起名李哲 , 哲是聪明智慧的意思 。李哲在24岁前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 每天飞鹰走狗打马球 。没想到天上一个磨盘砸到他的头上 , 不过没砸死 , 因为他恰好在磨盘的中心 。两个哥哥李弘与李贤相继失去太子之位 , 他被立为太子 。这一点跟其父李治很像 , 李治本来也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 , 只是两个哥哥李承乾和李泰相继失宠 , 方才有了机会 。
李治很高兴 , 认为这是上天赐予 , 所以将李哲改名李显 。显是光大的意思 , 出自《尚书》:丕显文王 , 受天有命 。还给他娶了韦氏家族的女子 , 立为太子妃 。韦妃姿容美艳 , 深得李显欢心 。四年后 , 李治驾崩 , 李显即位 , 韦妃成为韦皇后 。
韦皇后并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女子 , 她跟武后一样 , 很有政治头脑 。她跟李显说 , 你父亲李治体弱多病 , 朝政大权一直掌握在你母亲手里 , 你的两个哥哥死的不明不白 , 肯定也是你母亲下的毒手 。你现在当了皇帝 , 就得先下手为强 , 把权力夺回来 。何况你已经奔三的人了 , 圣人云 , 三十而立 , 你该撑起一片天了 , 不能总当一个妈宝吧 。李显说 , 先皇临终留下遗嘱 , 要我听妈的话 。现在言犹在耳 , 我就跟她夺权 , 这不太好吧 。韦后说 , 动不了你妈 , 可以动宰相裴炎啊 。让我爸当宰相 , 跟你妈一起帮助你 。老妈老丈人齐心协力辅佐女婿干事业 , 不比外人上心啊 , 肉烂烂在锅里不是 。
李显一听也对 , 就跟裴炎说 , 我准备让我老丈人韦玄贞当宰相 , 你要不挪挪窝 , 靠边稍息好不好 。裴炎当然一万个不答应 , 我是你爸留给你的托孤重臣 , 犹如当年刘备托孤诸葛亮 , 曹丕托孤司马懿 , 太宗托孤长孙无忌 , 为啥要挪窝 。李显也是暴脾气 , 小样 , 还敢顶嘴 , 破口大骂 , 我就是把天下送给韦玄贞也无不可 , 只要我愿意 , 何况区区一个宰相?裴炎听了二话没说 , 直接找到武后告状 。武后一听 , 这还了得 , 不惯你这毛病 。就把李显召来 , 你干不了皇帝这活儿 , 下岗了 , 让你弟弟李旦上 。李显大喊 , 我有何罪 , 你就把我废了 , 让我死个明白 。武后说 , 你想把你爷爷和你父亲苦心勠力打下来的大唐江山拱手送给韦玄贞 , 还说没罪?分页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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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干了55天皇帝的李显就这样被赶出长安 , 废为庐陵王 。当年李泰就被李世民废为庐陵王 , 最终客死他乡 。可见武后的意思是李显即为第二个李泰 , 死在哪儿算了 , 再不要回来 。李显带着随员300多人 , 包括但不限于嫔妃、子女 , 近臣、侍卫等等 , 浩浩荡荡直奔房州 。韦妃在途中又给李显生下一个女儿 , 正值初春时节 , 乍暖还寒 , 李显脱下厚厚的王袍把孩子裹住 , 起名“裹儿” , 他万万没想到 , 自己日后会死在这个女儿手里 。如果知道的话 , 估计早就把她扔到野地里冻死了 。
被废不久 , 李旦就把皇位让给母亲 , 武后当了大周皇帝 , 对李唐宗室大开杀戒 , 吓得李显心惊肉跳 。很快徐敬业在扬州起兵反周 , 要死不死 , 这厮居然打的是让李显复位的旗号 , 这真是一道催命符 。李显更是魂飞魄散 , 一听说朝廷派使者来 , 就赶紧找根绳子要上吊 。幸亏韦后见识明断 , 跟他说 , 人固有一死 , 或死于上吊 , 或死于毒药 。等你妈把赐死的圣旨摆在你面前再死也不迟啊 , 着急啥 , 怕去的晚了阎王不收啊 。
李显听了 , 方才作罢 。在每一个担惊受怕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日日夜夜 , 都是韦妃这个坚强的女人在身边陪伴他 , 鼓励他 , 支持他 , 给他信心和力量 。这样的日子整整过了十四年 。李显发自肺腑的被这个女人感动了 , 他跟韦妃发誓 , 如果有一天我能重见天日 , 我啥都听你的 , 这个家 , 你来当 。
同样身心受到严重摧残的还有李裹儿 。李裹儿从小看到懦弱无能的父亲经常需要坚强果敢的母亲照顾 , 打心眼里看不起李显 。女孩天生具有恋父情结 , 因为父亲代表力量和安全 。但是李裹儿心中的父亲从来没有强大过 。母亲闲暇就跟她讲述那个让她们瑟瑟发抖的祖母 。从十四岁入宫 , 一步步成为天下至尊 。这位祖母心狠手辣 , 亲生儿女都杀死好几个 , 虎毒尚且不食子 , 她比虎还毒 。亲哥亲姐亲侄儿 , 杀起来眼都不眨 。至于外人 , 更如草芥一般 。
李裹儿听了 , 对祖母充满崇拜之情 。她跟韦妃说 , 我以后也要成为像她那样的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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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云开 , 李显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武则天老了 , 立储的议案也就提上了日程 。她有两个候选人 , 一个是侄儿武三思 , 一个是儿子李显 。从她内心来讲 , 她是愿意把皇位传给武三思的 。武三思英武果敢 , 比起懦弱无能的李显 , 简直像老鹰之于麻雀 。奈何武则天十几年的残酷杀戮和倒行逆施透支了武周王朝的信用 , 老百姓对这个新王朝痛恨极了 , 人心思唐 , 如果武三思当了皇帝 , 天下大乱是可以预想的结果 , 大周王朝很可能二世而亡 。如果传给李显 , 李显毕竟是李唐皇室的血脉 , 老百姓还是支持他的 。
于是武则天偷偷把李显从房州接回洛阳 , 保密工作做的非常好 , 谁都不知道 。她把李显关在小黑屋 , 又把狄仁杰叫来 , 问他立谁 。狄仁杰说 , 我觉得还是立儿子靠谱 。因为你死了以后 , 只有儿子会给你上坟烧纸 , 至于侄儿 , 人家也有父母 , 只会给自己的父母上坟烧纸 , 不会给你这个姑姑 。武则天哈哈大笑 , 命人把李显从另一间屋子里推出来 , 说道 , 这就是你们未来的皇帝 , 你们磕头吧 。
十四年的罢黜生涯对李显夫妇的教训是深刻的 , 他们知道 , 自己在武则天面前 , 根本不堪一击 。于是韦妃赶紧跟武氏家族的人搞好关系 , 让李裹儿嫁给了武三思的儿子武崇训 , 而且自己还跟武三思打得火热 , 武韦集团就此形成 。而这个双赢的结局正是武则天最希望看到的 。她就是想让武家和李家你中有我 , 我中有你 , 混成一团 , 扭在一起 , 永远不分开 。分页标题
没过多久 , 李显在张柬之等人的拥戴下逼武则天退位 , 恢复大唐国号 。李显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 , 他把朝政全部交给韦后和李裹儿打理 , 此时的李裹儿已经被封为安乐公主 。李显希望女儿过上平安喜乐的生活 , 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 再也不用颠沛流离 , 再也不用痛苦彷徨 。
对于韦后和武三思的私情 , 李显心知肚明 , 而且亲眼所见 , 但他不仅不管 , 还持默许态度 。有一天李显下朝回宫 , 看到武三思和韦后衣冠不整 , 正在御床上掷骰子 。李显马上参加进来 , 给二人数筹码 , 三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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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韦后和安乐公主开始向实现自己的远大抱负努力奋斗 , 那就是让安乐公主继承大唐王朝的江山 , 成为下一任女皇帝 。她们先让李显封安乐公主为“皇太女” , 跟皇太子一样 。李显当然是同意的 , 可是拿到朝堂讨论时 , 却遭到宰相魏元忠等人的极力反对 。朝臣们是不希望再出现一位女皇帝的 , 有武则天这一位就已经受够了 。
但是韦后和安乐毫不气馁 , 办法总比困难多 , 她们迅速找到一位盟友 , 便是武则天的女儿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很像武则天 , 长得宽额巨眼 , 果敢明断 。太平公主也把母亲当作榜样 , 也想当女皇帝 , 跟安乐公主有共同的目标和理想 。因此很快打成一片 。三个女人霸占良田 , 卖官鬻爵 , 骄奢淫逸 , 无所不为 , 时人称为“三女乱唐” , 还编了童谣 , 到处传唱:太平公主不太平 , 安乐公主不安乐 。蚕吃桑 , 枉思量 。安乐公主还于洛州道光坊造了安乐寺 , 用钱数百万 。童谣曰:可怜安乐寺 , 了了树头悬 。
安乐公主多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扬言:想当年阿武(指武则天)只是个商人的女儿 , 都能当皇帝 , 我贵为公主 , 更比她有资格 。被立为太子的李重俊听了不服 , 决定先下手为强 , 率先发动了玄武门之变 , 杀死了武三思和武崇训 , 却被韦后和安乐反杀 。武三思死后 , 韦后和安乐没了主心骨 , 她们缺了一个掌控大局的人 , 她们的能力配不上她们的野心 。
武三思一直是武则天精心培养的皇位继承者 , 所以有娴熟的政治手腕 , 最主要的策略便是跟太平公主搞好关系 。因为太平公主也是武则天一手培养起来的 , 她们有同一个老师 , 因此思路和做法都是趋同的 。但是武三思死后 , 没有残酷宫斗经验的韦后和安乐志大才疏 , 竟然多次在李显面前诽谤太平公主 , 怂恿李显对太平下手 。李显明确拒绝了这个建议 , 也为自己的身亡埋下伏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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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崇训死后 , 安乐和武崇训的叔伯兄弟武延秀迅速搞在了一起 。武延秀在突厥生活多年 , 会跳胡旋舞 , 自有一股刚猛英武之气 , 颇得安乐公主欢心 , 有传言说 , 韦后也与此子有染 。安乐公主的府仓曹符凤知道武延秀怀有驳逆之心 , 趁机煽动说:“如今天下百姓 , 无不怀念武氏 , 大周必可再度兴起 。谶书有言:‘黑衣神孙披天裳’ , 驸马您就是神皇的孙子 。”武延秀听了大喜 , 终日穿着一袭黑衣 , 以应谶语 。后来这句谶语应验到李隆基身上 。
安乐公主再次跟李显说起立皇太女的事 , 李显知道这事不好搞 , 于是摸着她的后颈 , 开玩笑说:“等你母后做了女皇 , 再立你为皇太女也不迟 。”没想到这句话彻底要了他的命 。安乐公主跟韦后和武延秀一商量 , 只要搞死李显 , 韦后便能当女皇 , 再立安乐为皇太女 , 岂不美哉 。
于是有了本文开头那一幕 。
李显死后 , 韦后迅速立了一个傀儡皇帝李重茂 , 自己当了皇太后 , 一切仿照武则天行事 。只可惜武则天的成功不能复制 , 十二天后 , 太平公主和李隆基联手发动了玄武门之变 , 韦后和安乐双双被杀 , 所有的野心和欲念 , 全部灰飞烟灭 , 宛若大梦一场 。安乐被杀时 , 正在闺房里对着镜子画眉 。分页标题
【太平公主|李显的最后一天:吃下热腾腾的一碗面条后,女儿拿着枕头向他扑来】也不知她画的是妩媚多情的柳眉还是煞气逼人的阔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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