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熊亮:原创绘本讲个好故事很容易吗?


 故事|熊亮:原创绘本讲个好故事很容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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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谷老师:
2020年8月22日,绘本作家,画家,艺术教育者熊亮老师,在“绘本时代——中国原创绘本论坛”做了主题演讲:《新知识与新无知:未来儿童虚构与视觉能力崛起》。
如何才能更好地讲出中国好故事?
如何创作出更好的中国原创绘本?
有20年绘本创作经验的熊亮老师将他的心得分享给你。
作为普通家长,我们只有更懂绘本,才能为孩子挑选更适合孩子的绘本,才能更好地给孩子讲好绘本故事。
大家好,今天的主题是:新知识和新无知。
我做了近20年绘本,20年前做绘本的时候,我唯一的目的是:讲故事给孩子听。
但我发现,这几年我的特点也有点趋向于“艺术”了,比如制作一本绘本,所有的年轻画家、设计师都会参与,评判标准也逐渐以“绘画和艺术感”为准,绘本创作者主要以个人表达和个人创意为主,当然也有童真,但比例不大。
有时候,我跟国外的同行说:
“你们做的书有点坑出版社,因为只有封面有好的设计,里面的故事却没有主角,不能与小朋友产生共鸣。”
当然,风格多样化也是好事,但代价是:我们失去了故事。
当今是绘本最热闹的时代,但是这两年,我从绘本中抽离出来,去做了两年奇幻小说的写作。我也在跟一些优秀的画家合作,试图把自己的重心再回归到讲故事上面去。
在未来,我们要做的中国原创绘本,不只是要赶上西方绘本的水准,更重要的是,我们要做出有“世界影响力”的作品。
要做出好的中国故事,前提是要懂绘本,懂孩子,要能够创造经典形象和表达中国情感,与大家产生共鸣。
接下来,就正式进入我的主题《新知识与新无知:未来儿童虚构与视觉能力崛起》。
一、如何理解“新知识”与“新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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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一代绘本作家对过去都有很深的依恋,创作的灵感基本来源于自己的童年。
但我们的童年与现在孩子的童年差别很大:
我们的童年处于传统社会,体验也都是“一手体验”,比如,玩泥巴、下小河。
现代孩子处于信息化社会,他们获得的都是二手经验,在网上靠手指拨动来获得经验。
当然,我们不能去鄙视他们的经验,因为这就是他们的童年。
所谓的新无知就是,我们对现代的孩子是一无所知的,而他们的认知方式还在不断变化中。
我的孩子,小时候他一边做作业一边听音乐,有时候还一边打游戏。这样一来,他就有了多角度、多元素去分析关系的能力,你会发现,他们在很多时候甚至比我们更强。
就像我们少年的时候,常常觉得自己比父母更有思想,而父母觉得他们比我们更有思想,这是无法逾越的代沟。
在我心中,绘本就是来弥合这个代沟的。
我做一本书给家长看,家长读给孩子听,家长和孩子之间的差异性就会解除。
虽然我自己的孩子18岁了,但我从来不认为我是父母,父母的角色是我的第二我,我的第一我就是我。
二、如何回到孩子的创作状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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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绘本的第一天,我就在面临这个问题:如何回到孩子的创作状态中?
日本、英国和台湾的绘本作家都跟我说:
一个绘本画家,20年后才会真正懂绘本。
什么叫懂绘本?就是真正能够用孩子的思维去思考问题。
20年了,今天我才刚走到这一步。但随后,我就让自己进入“减负状态”了。
为什么要减负?
因为创意,尤其是有趣的儿童创意就像空气里的球,某种看不到的联系,其实难以捕捉。
比如说,我的文化特点,我的记忆,我的诉求,我自己对自己的认可度及价值判断,这些附加的东西在儿童绘本中都不存在,都是不好玩的。
我们的绘本之所以没有国外的绘本那么童真有趣,正是因为我们有太多负担,把这些负担扔光之后,才可能重新构建出一个新的、可爱的故事出来。
但是精神减负与文化侧漏一样,是喜忧参半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这个过程有了很大的探索价值,进入减负状态后,才不断的有惊喜和创意给到孩子,这样的故事才是孩子真正喜欢的。
绘本创作中要求全新发现的惊喜,令孩子惊喜,最重要是令自己惊喜,超越自己的经验范畴,才会有惊喜。
现在市面上很多书都与教育相关,真正让孩子感觉到惊喜、好玩的、每天挂在嘴上、长大后还成为记忆的一部分的作品,才是有世界影响力的。
所以,只要你有文化属性、特长,以及过多的想法和记忆,都会使你的创意变得重且旧。
减负就是要恢复到无知识和文化赤裸状态,像孩子一样只对此刻发生的事、将要到来的未来充满期待。
“奇奇怪怪”即童心。
我一直想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书,让这些书逐渐走进我们的生活,将书中的人物变成我们的“文化符号”,这些符号不是要教我们什么道理,而是让孩子可以通过这些去确立他自己的人生目标和价值观。
我一直在寻找一些“奇怪”的书,有一些标准:
1. 教化味道很重的肯定不要,但是写的特别好,有隐喻和潜藏意义的也不要。分页标题
2. 有一个好结尾,最后感动了我,不要。
3. 有一个非常巧妙的构思和笑点,不要。
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属于大人的,只有我完全想象不到的东西,莫名其妙的东西,我才会保留下来。
没有什么目的,不想有什么积累,只有一个看起来莫名其妙故事,孩子能理解的故事。
比如有时候,我把书给到出版社,出版社看到这个故事,就会觉得很奇怪,我就会跟他说,你拿回去给自己的孩子看一下。结果孩子一看,都很喜欢。
【 故事|熊亮:原创绘本讲个好故事很容易吗?】其实我们在做一个IP的时候,宁愿得到或保存一个世界,也不要一个解释和总结。因为总结和解释永远进入不到孩子的内心。
现在大人们喜欢的文化符号,都是当时觉得奇奇怪怪,无法解释的东西,只有无法解释的东西才能够说明当下的处境和状态,我们才能够跟它发生共鸣。十几年后,它才会变成你情感记忆的一部分,才会变成经典IP。
这才是属于我们中国的文化产品,让全世界都能看到我们的书。
三、重视当代文化影响
减少怀旧与经验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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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作者都习惯沉浸在自己的记忆和经验之中,把自己的记忆和经验讲述给孩子听。
孩子小时候,完全仰仗我们的时候,没有外面的朋友,对外面的世界也不够了解,他们基本上对我们言听计从,我们可以对孩子讲自己小时候的故事,但是孩子稍微大一点后,应该讲孩子的故事。
如果你一直讲自己的故事,孩子到了一定年龄,忽然不想听了,你就会很失落,甚至有一些强制的情绪,这就是代沟的出现。
绘本是弥补这些代沟的,所以我们要更加重视当代文化的影响,而尽量减少怀旧与经验的内容。
一个香港的小朋友,写过一首诗歌,全都是他曾看过的符号:影像、音乐、诗歌……组成的。
我当时非常喜欢,我推荐给朋友们,他们也都非常喜欢,内容确实比较深入,我喜欢它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它是当代文化的影响。
很多作者一直对当代感到害怕,因为觉得当代会影响创作,会控制思维。
我们要去迎接当代,把它变成新的内容,它就会变成更好的内容。
我是70后家长,80后家长跟我还是比较接近的,90后家长一半已经进入到信息化时代了。
每个时代的兴趣爱好点、价值观都是不一样的,为什么说我们要减负,然后去做新的创造?
这并不是说我们要被时代改变,要顺应时代,去迎合时代。
而是说童书作家是给孩子做书,甚至给家长做书,做童书的人是没有地位和堡垒的。
做图书的人一旦有了地位感,有了自己的价值观,他不可能做出一本童书。
童书只有当下和未来,只有喜悦和惊喜。
如果我们要做童书给现在的孩子,我们必须要了解他们的家长和他们的新时代,而不是一味地只用自己的话去讲述故事。
从新的日常中获得灵感,勿以浅薄论断当下。
社会文化带来的影响,不但是兴趣点在变化,内在哲学方式也在变。作为一个文学和艺术创作者,我会坚持自己的方向。
但给孩子做书时,我会与他们一起感受,为他们争取空间。
把理解并尊重孩子的感知和爱好放在第一位。
四、不同孩子年龄段孩子的
认知方式、边界、愿望和突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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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儿期,刚出生的小朋友感受的距离有限,他更关心的是跟母亲的联系,他还不会向外观察。
比如婴儿车旁边有汽车、篮球的声音,对孩子有触动,那时候孩子跟家长要进行合的过程。
家长可以通过孩子的感官,对着孩子的耳朵念,或者吹着气念,在跟家长和孩子联系中训练他的感官,这是这个年龄段要做的事情。
这个边界就是母亲,他的愿望就是跟母亲发生联系。
一岁的时候,孩子开始模仿、观察世界,观察灯,他会发现灯和灯是不同的,这时候他的边界还是有的,是向外触摸的边界。
再稍微大一点,进了托儿所就是戏剧性的,要用相反的词汇,营造一个IP或者背景作为故事性,这时候就需要想象力来做,就是戏剧性的转换。
我们通过研究不同阶段关于“边界”的意识,从而找到孩子的深层愿望。
国外的绘本跟中国绘本最大的区别就是:国外绘本有一个符号学原理在里面,我们看到一个绘本表面讲一个故事,符号代表孩子的心理变化,它的背景也有隐喻所代表。
所以当故事表面有发展的时间时,内线也在发展,内线是孩子的情感认同产生的变化发展。
其实每一页都是有层次变化的,它的故事是两层,两层不是一个技术问题,孩子们都能够理解两层,孩子们一看这个人物,虽然他是人物虚构的,孩子们就知道这是我,找到这个区别就是这两层的概念。
而我们的故事通常是单层的。
假如我要做一本以离开作为主题的书,我要把离开的哲学意义放在每一页里面,翻开的时候小朋友会有惊喜。
那个惊喜不只是喜悦,而是小朋友在内心里面在跨越产生的惊喜。
国外的很多绘本都做到了这一点,我们的绘本里面还要继续努力抓住这一点。
孩子具有非常混合的感官能力,几乎什么都能发现,什么都敢说表达出来。分页标题
一个创作者也应该缩回到语言未出发的状态,比如在黑夜里,声音、氛围、环境带来了恐惧或难以明状的感觉。
一个普通写作者的感知线路是:从耳朵听到,传回到心里起反应,从自我开始描述感受,就算描述得再多也很单调。
比如安东尼布朗有一本书,散步小熊遇到多次危险,最后巧妙逃离时,树丛的叶子从紧张到展齿露出笑容。
感觉可以放置到世界里,而不是自己单方面叙述,绘本才会好看。
五、一本好书应具有强烈而独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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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有点想做编辑,但是我知道做不来。
编辑十分之一的工作就是提供创意、做IP、做世界观,编辑包含推广,把控书籍上的很多细节,包括后续对书的包装和维护,这个工作需要大家一起来合作。
我们即使懂了完整的:1、分级创作;2、经典书编辑原理;3、经典IP或是情感投射的符号学;4、随时调动感官的图文结构等等等等,还是做不出一本好书。
真正的好书全部来自于作者独有的声音,一个人掌握这些东西是没有用的。
把这些经验分享给大家,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人,他心里面有独一无二的声音,他独一无二的声音被挖掘出来,这个书才能真正鲜活的成为一个经典IP。
所以我除了创作也愿意多做教育,保护孩子童年最宝贵的感知,启发他们自己发现自我,发现世界,寻找新的语言,这会成为未来的“声音”。
我也愿意帮别的朋友,因为创作不容易,让作者能更好的创作和发挥,最终才会让我们的绘本时代,从个人艺术创作的时代进入一个真正的文化产品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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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亮
绘本作家,画家,艺术教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