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九零后如何沦为新穷人?

【|那些九零后如何沦为新穷人?】我看 那些九零后如何沦为新穷人
我在北京住的地方以年轻人众多著称 , 一条一两百米的巷子藏着十几家酒吧:清吧、闹吧、精酿、威士忌吧、鸡尾酒吧、居酒屋 , 开到街边的烤肉串店围着俊男美女 , 脸泛红光 , 啤酒像生理盐水一样吊在高处 , 再输入胃里 。
相较于附近的一家著名综合性商场 , 吃喝只是最浅层的消费 。 在这二十几万平方米的空间内 , 青年消费文化得到橱窗般淋漓尽致的展现 。 你可以亲手做一个皮具钱包来表现热爱生活 , 可以按次付费健身彰显对身材管理的执念 , 可以和几十只猫度过一个下午或是量身定制一款适合自己的眉毛 。 购物中心已成为梦想生活提案者和幸福感制造者 。
当然 , 上述任何一项体验都要花费百来块钱甚至更多 。 一些城市青年白领用三分之一甚至一半工资租房 , 每餐必点外卖 , 大片上映不能不看 , 新手机出了怎能不换 。 “七夕”“520”“双11” , 要么送人礼物 , 要么犒劳自己 。 每天起早贪黑 , 随时随地加班 , 背锅挨骂换的那点银子怎么都不够分 。
那些背着名牌包横冲直撞的年轻人背地里可能都是一地线头 , 十几张信用卡轮番还债 , 补着网贷的一个个窟窿 。 写字楼里再光鲜 , 回到出租屋面对账单秒变新穷人 , 又称隐形贫困人口 。
以色列作家尤瓦尔·赫拉利在《人类简史》中说 , 有史以来 , 人类的生活多半颇为困窘 , 因此“节俭”就成了过去所高喊的口号 , 像是清教徒或斯巴达人 , 都以简朴律己而闻名 。 所以 , 如果是正直的人 , 就该避免奢侈 , 从来不浪费食物 , 裤子破了该缝缝补补 , 而不是去买条新的 。 只有王公贵族 , 才能公然把这种价值观抛在一旁 , 无所顾忌地炫耀他们的财富 。
然而 , 消费主义的“美德”就是消费更多的产品和服务 , 鼓励所有人善待自己、宠爱自己 , 就算因为过度消费而慢慢走上绝路 , 也在所不惜 。 在这里 , 节俭就像是一种该赶快治疗的疾病 。
我们很容易就能找到各种鼓励消费的例子 。 “会花钱才会挣钱 , 只有穷人才只知道攒钱!”“聪明的女人才会投资自己!”化妆品公司强调“你值得拥有” , 运动品牌说“一切皆有可能” 。 我们到底是怎样从节俭的天性进化为剁手狂魔的呢?
2014年BBC纪录片《谁在引导消费》解析了几个套路 。 早在1924年 , 全球最大的几家灯泡制造商就在日内瓦偷偷签了机密协议:缩短灯泡的寿命 , 从2500个小时强制缩短到1000个小时的使用寿命 。 打印机墨盒也是 , 厂家安装了计数器 , 提醒你墨水用完了 , 但如果重置计数器 , 墨盒还可以多工作三倍的时间 。
苹果公司早期曾把iPod的电池使用寿命设计为18个月 , 为了增加iPhone的维修难度 , 故意设计了一款新型的五角形螺丝 。 这被称为商家的“计划式报废”策略 , 厂家故意生产容易坏的东西 , 迫使你不得不持续掏腰包重新购买 。
当这条策略逐渐淡出历史舞台时 , 苹果公司又用了另一招:卖各种颜色的手机和兜售情怀 。 这来自上世纪20年代的通用汽车总裁斯隆 , 他为了增加汽车销售量 , 开创了一种改变人们消费心理的方法——“有序制造不满情绪” 。
汽车在性能和技术上没有太大改进时 , 就换颜色和造型 , 他让消费者忘了什么对于汽车才是最重要的 , 新的颜色成为该追捧的时尚 。
这种鼓吹方式在当下随处可见 , 几百元的口红 , 几千元的轻奢包 , 上万元的顶级护肤品 , 是潮流、是品味、是身份的标签 , 是情怀 , 是风气 , 是努力的目的 。 日常生活有了那些 , 才是主流 , 是人生品质 。
许多概念因此被塑造出来 , 哦买噶 , 买它买它 。 巧克力粉千层面包换个名头叫“脏脏包”立马成了网红面包;我至今分辨不出莫兰迪色和藕荷色、卡其色有啥区别;一件纯棉T恤成本不过几十元 , 出个联名款就有人抢得打起来 , 还炒到上千元 。分页标题
在商家的围追堵截下 , 年轻人很快沦为新穷人 , 即便熟知套路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 。 也许只有当隐形贫困变成真实贫困时 , 人们才能刹住快车 。
再精打细算过日子 , 也斗不过大公司里那些最聪明的脑子 。 我是从来不买眼影的人 , 一个温度适宜的早春 , 在上海一家街角咖啡店 , 我一抬头看见巨幅眼影广告从天而降 , 阳光正打在那上面 , 珠光粉末闪闪 , 橘红色的眼影像极了丹霞地貌 , 让人在无法远行的日子感到一种辽阔 。
我很快献出钱包 , 兴奋地把眼影捧回了家 , 涂上之后才发现 , “丹霞地貌”抹在脸上就像一只杀红了眼的斗鸡 。
杨杰 来源: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