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沉|婚礼本是相爱两个人的宣言，却成了亲戚的陪衬：仗着身份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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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男人，我还从没有过凌晨四点起床打扮妆容的经历。枕边的闹钟已经被按过三次，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因为这是重要的一天，但主角并不是我。
克明大婚了，身为发小的我，除了要帮忙之外，还要帮他撑一撑场面。毕竟这是他一辈子的大事，当以后翻看起甜蜜的照片或者影像时，画面中总有一个不修边幅的人走来走去，那就太煞风景了。为了朋友，我责无旁贷。
到他家的时候，能见到很多熟人。不过说实在的，如果没有婚丧嫁娶这样的事，有些人可能十几年也见不着一面。各自寒暄之后，熟络的人们便扎在一堆，忙碌起来就能缓解找不到话题的尴尬，所以大家伙也的确卖力。
克明当然乐意看到这样的场面，他笑着递给我一支烟。
“你结过婚，应该知道的，新郎在这天什么都干不了，听安排就行。 ”
我点了点头，顺势打了一个哈欠。
“怎么样？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克明摇了摇头，也是强撑着疲态：“就折腾这么一天，以后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我和凤华认识这么多年，早也算是老夫老妻了。 ”
“也是！”我帮他拍掉礼服上的烟灰：“一大早帮你，等闹洞房的时候，你可别怪我不客气啊！
未等克明接话，他便被父母喊到门外，亲戚来了，总得有点礼数才行。克明的亲戚我大多都见过，但也只是脸熟，毕竟他们也不经常走动。在这个时候又重新聚到一起，我这个外人看着都有些尴尬。
长辈们打着俗套的招呼，脸上的笑意都显得十分僵硬。我突然觉得这也是一种折磨，更不知到底有多少人会带着面具。他家亲戚之间的那些小矛盾，我有所耳闻，但没办法，礼就是礼，似乎谁也不能丢了这根脊梁，就算只是强撑着皮囊。
克明站在父母身边，听着长辈们的说教，即便不中听，他的父母也只能点头应着。我熄灭了烟蒂，继续打理着克明交给我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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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克明那些平辈的兄弟姐妹进来帮忙时，我们的任务都差不多完成了。不想动的，就坐在家里喝茶嗑瓜子，想热闹的，就跟着克明跑到院子里。我是机动部队，有需要随时顶上去，时刻不离新郎十米之外，他的父母信任我，胜过信任那些亲戚。
这时，院子角落里的克亮引起了我的注意。他是克明的堂弟，克明四叔的儿子。至于他为什么闷闷不乐，我还是忍不住问向克明。
“亮亮这是怎么了？”
“哎……这事挺恶心人的……”克明微微叹气， “刚才在上面，你能看出我四叔不高兴吧？”
我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情景，轻轻点了点头。克明看了一眼克亮，贴近我的耳边。
“原本是让亮亮去接亲的，五天前就说好了。 ”
“什么？接亲车队不是早走了么？”
“对呀！恶心人的地方就在这里！”克明贴得更紧，声音也更小：“本来说克辉回不来，可是昨晚人家赶回来了。我二伯就说让克辉去接亲吧，大城市回来的人，要模样有模样，要谈吐有谈吐，接亲能撑撑面子……然后……”
“这不好吧？”我也一下子心中不平， “说好的事，你让人家心里怎么想？”
“我爸妈和我谁都没同意，哪有这么办事的？但二伯看自己儿子大老远跑回来，又没有接亲的份，就有点不高兴了。这事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四叔和亮亮耳朵里，今天早晨，人家亮亮说什么也不去了……” 分页标题
“难怪我看你二伯和四叔不对劲呢，真是挺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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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发了一句牢骚，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冲着克明跑了过来，我知道这是克明二舅的外孙。
“舅舅，舅舅，接亲车队马上回来了，我刚才去路口看见了！
本来是孩童嬉闹的语言，但那双向前伸出的小手却也表明了来意。克明笑着摸了摸小外甥的头，从口袋里抽出一个红包。
“好！舅舅知道了，一会儿就放爆竹！”
“谢谢舅舅！”
小外甥拿着红包跑开了，跑进了自己母亲的怀抱，那是克明的表姐君澜。而君澜的动作更加熟练，就像一个收保护费的辣妈，抽走了孩子手中红包的同时，快速打开看看里面的“诚意” 。
我摇头笑了笑，克明也是如此。
婚车终于出现在视野之中，爆竹声也随之响起。还未等停稳，君澜一家人便越过“炮火”守卫在车门一侧。终于该克明上场了，他本要将凤华从车中抱出来，可现在却被挤得像个旁观者。
君澜一家好不容易让开了车门，我帮忙扶住踉跄的新郎，回忆起我曾经受到的阻力。从车到家这短短几步路并不容易，不知有多少双手从我的面前划过。
再看看克明和凤华，头花没了，领带没了，胸花没了，鞋子没了，皮带都没了，绝大多数“战利品”都在君澜的手上。而她却瞪了一眼自己的老公，眼神中的意思是：抢这么少，真没用！
回到家中，克明早已狼狈不堪，说他横遭了一次抢劫也不为过。还未等缓过神来，外面吵杂的声音便盖过了屋内的热闹。那是一场谈判，我的心都在紧张，更不要说克明了。
一方是婚礼总管，克明的师傅，一方则是刚刚满载而归的表姐君澜。抢到的彩头总是要赎回的，可这个赎金却让总管乱了方寸。说实话，我结过婚，也参加过不少婚礼，而君澜提出的赎金，让我害怕这婚礼还能不能继续。
总管愣了，克明的父母也愣了，克明的二舅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君澜，似乎期待着她的胜利。因为忙碌，我并不知道最后成交的价格，克明的父亲曾拿出一套新的婚礼行头，让新郎新娘重新换上，但还是被克明的母亲拦住了。
“无论什么事，今天都得忍着……”
说完，克明的母亲拿着被红纸包裹的厚厚一沓……走出门外。不多时，一对新人刚刚失去的东西，算是有惊无险的回归了……
这样的插曲终于结束，我陪伴克明又来到了宴席。我帮他把瓶中的酒精都换成了水，这也是新郎在轮流敬酒时经常用的把戏，主人与宾客心照不宣，尤其在这样的场合。
“别换了……”克明悄然走到我旁边：“我想喝点酒，我的酒量没问题，你应该知道。 ”
“可是……”我有些犹豫，但还是下了决定：“这样吧，一半！你先喝酒，再喝水，今天你是主角，想喝的话，找时间我陪你一醉方休，看着凤华的面子，听我一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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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明点了点头，我知道君澜的事已经开始影响他了，或许他并不在意那些彩头赎金，但他不得不在意父母的心情。我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克明，就连凤华也都不敢多说什么，我只希望这场婚礼能快点结束，因为我觉得气氛的走向已经不太对劲了。
有一个近乎消失的人，依然沉默不语，在那张桌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侃侃而谈的克辉不断妙语连珠，而克亮只是一个人喝着闷酒，就像走错了宴席。我想提醒克明，但此时的他又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呢？分页标题
敬酒的环节还未结束，克亮醉了，歪歪扭扭，胡言乱语，直到坐在地上任凭怎么挣扎也无法起身。四叔从坐满长辈的包厢中走出，一边扶起儿子克亮，一边冷冷地看着克辉。
“你们是兄弟，怎么就眼睁睁地看他这样？克亮是不如你们，但也别欺负他老实！”
所有的目光都投射到这里，四叔埋怨着克辉，我知道他的心中，一定还是过不去换人接亲那一道坎儿，就像吃到嘴里的一只苍蝇。在克辉略显无辜的眼神中，二伯出场了。
“老四，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和一个孩子计较？可辉灌亮亮酒了？”
之后，我便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场面已经失控。四叔扶着克亮走出大厅，嘴里一直喋喋不休，二伯也毫不客气，跟在后面据理力争，面红耳赤。克明左右为难，他的父母更是尴尬至极。几乎所有人都跑了出去，有劝架的，也有看热闹的。
我的心情已差到极点，当我将目光移开，想清净一下的时候，却发现有人远比我要镇定得多。那是克明的大姨，当所有人都去大厅外面想看看情况有多严重时，她正在拿着塑料袋和快餐盒，打包剩饭剩菜、糖果香烟，还有搜刮那些没有被开启的酒水饮料……
那天晚上，没有了计划好的闹洞房，因为克明喝多了。我带着满身的疲惫倒在床上，一闭眼都是克明婚礼的各种场景。
我甚至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朋友都做不出来的事，他的亲戚却都能做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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